卷五十八
唐代:李大师、李延寿
韩褒 赵肃子轨 张轨 李彦 郭彦 梁昕 皇甫璠子诞 辛庆之族 子昂 王子直 杜杲 吕思礼 徐招 檀翥 孟信 宗懔 刘璠子祥兄子行本
柳遐子庄
韩褒,字弘业,颍川颍阳人也。祖环,魏平凉郡守、安定郡公。父演,恆州刺史。褒少有志尚,好学而不守章句。其师怪问之,对曰:“文字之间,常奉训诱,至于商较异同,请从所好。”师因此奇之。及长,涉猎经史,深沈有远略。属魏室丧乱,避地夏州。时周文帝为刺史,素闻其名,待以客礼。及贺拔岳为侯莫陈悦所害,诸将遣使迎周文。周文问以去留之计,褒曰:“此天授也,何可疑乎!”周文纳焉。及为丞相,引为录事参军。赐姓侯吕陵氏。大统初,迁行台左丞,赐爵三水县伯、丞相府从事中郎,出镇淅、郦。居二年,徵拜丞相府司马,进爵为侯。
出为北雍州刺史。州带北山,多有盗贼。褒密访之,并豪右所为也,而阳不之知。厚加礼遇,谓曰:“刺史起自书生,安知督盗?所赖卿等共分其忧耳。”乃悉召杰黠少年素为乡里患者,置为主帅,分其地界,有盗发而不获者,以故纵论。于是诸被署者莫不惶惧,皆首伏曰:“前盗发者,并某等为之。”所有徒侣,皆列其姓名,或亡命隐匿者,并悉言其所在。褒乃取盗名簿藏之,因大榜州门曰:“自知行盗者,可急来首,即除其罪。尽今月不首者,显戮其身,籍没妻子,以赏前首者。”旬日之间,诸盗咸悉首尽。褒取名簿勘之,一无差异,并原其罪,许以自新,由是群盗屏息。入为给事黄门侍郎,迁侍中,除都督、西凉州刺史。羌胡之俗,轻贫弱,尚豪富。豪富之家,侵渔百姓,同于仆录。故贫者日削,豪者益富。褒乃悉募贫人,以充兵士,优复其家,蠲免徭赋。又调富人财物以振给之。每西城商货至,又先尽贫者市之。于是贫富渐均,户口殷实。废帝元年,为会州刺史。后以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,进爵为公,累迁汾州刺史。
先是,齐寇数入,人废耕桑,前后刺史,莫能防扞。褒至,适会寇来,乃不下属县。人既不备,以故多被抄掠。齐人喜于不觉,以为州先未集兵,今还必不能追蹑,由是益懈,不为营垒。褒已先勒精锐,伏北山中,分据险阻,邀其归路。乘其众怠,纵伏击之,尽获其众。故事,获生口者,并送京师,褒因是奏曰:“所获贼众,不足为多,俘而辱之,但益其忿耳。请一切放还,以德报怨。”有诏许焉。自此抄兵颇息,迁河州总管,仍转凤州刺史。寻以年老请致事,诏许之。天和五年,拜少保。褒历事三帝,以忠厚见知。武帝深相敬重,常以师道处之,每入朝见,必有诏令坐,然始论政事。卒,赠泾、岐、燕三州刺史,谥曰贞。
子继伯嗣。仕隋,位终卫尉少卿。
赵肃,字庆壅,河南洛阳人也。世仕河西。及沮渠氏灭,曾祖武始归于魏,赐爵金城侯。祖兴,中书博士。父申侯,举秀才,为后军府主簿。肃早有操行,知名于时。孝昌中,起家殿中侍御史,累迁左将军、太中大夫。东魏天平初,除新安郡守,秩满还洛阳。大统三年,独孤信东讨,肃率宗人为向导。授司州别驾,监督粮储,军用不匮。周文帝闻之,谓人曰:“赵肃可谓洛阳主人也。”九年,行华山郡事。
十三年,除廷尉少卿。明年元日,当行朝礼,非有封爵者不得预焉。肃时未有茅土,左仆射长孙俭启周文请之,周文乃召肃谓曰:“岁初行礼,岂得使卿不预!然何为不早言也?”于是令肃自选封名。肃曰:“河清乃太平之应,窃所愿也。”于是封清河县子。十六年,除廷尉卿,加征东将军。肃久在理官。执心平允,凡所处断,咸得其情。廉慎自居,不营产业,时人以此称之。十七年,进位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、散骑常侍,赐姓乙弗氏。先是,周文命肃撰法律,肃积思累年,遂感心疾。去职,卒于家。子轨。
轨少好学,有行检。周蔡王引为记室,以清苦闻。隋文帝受禅,为齐州别驾,有能名。其东邻有桑,葚落其家,轨遣人悉拾还其主,戒其诸子曰:“吾非以此求名,意者非机杼物,不愿侵人。汝等宜以为戒。”在州考绩连最。持节使者郃阳公梁子恭上状,文帝赐以米帛甚优,令入朝。父老将送者,各挥涕曰:“别驾在官,水火不与百姓交,是以不敢以杯酒相送。公清如水,请酌一杯水奉饯。”轨受饮之。至京,诏与牛弘撰定律令格式。
时卫王爽为原州总管,召为司马。在道夜行,其左右马逸入田中,暴人禾。轨驻马待明,访知禾主,酬直而去。原州人吏闻之,莫不改操。后检校硖州刺史,甚有恩惠。转寿州总管长史。芍陂旧有五门堰,芜秽不通。轨劝课吏人,更开三十六门,灌田五千馀顷,人赖其利。秩满归,卒于家。子弘安、弘智,并知名。
张轨,字元轨,济北临邑人也。父崇,高平令。轨少好学,志识开朗。初在洛阳,家贫,与乐安孙树仁为莫逆之友,每易衣而出,以此见称。轨常谓所亲曰:“秦、雍之间,必有王者。”尔硃氏败后,遂杖策入关。贺拔岳以轨为记室参军。典机密。寻转仓曹。时谷籴踊贵,或有请贷官仓者,轨曰:“以私害公,非吾宿志。济人之难,讵得相违?”乃卖所服衣物,籴粟以振其乏。及岳被害,周文帝以轨为都督,从征侯莫陈悦。悦平,使于洛阳,见领军斛斯椿。椿曰:“高欢逆谋,已传行路,人情西望,以日为年,未知宇文何如贺拔也?”轨曰:“宇文公文足经国,武足定乱,至于高识远度,非愚管所测。椿曰:“诚如卿言,真可恃也。”周文为行台,授轨郎中。孝武西迁,除中书舍人,封寿张县子,肃著作佐郎,修起居注,迁给事黄门侍郎,兼吏部郎中。出为河北郡守。在郡三年,声绩甚著,临人政术,有循吏之美。大统间言宰人者,多推尚之。入为丞相府从事中郎,行武功郡事。章武公导出镇秦州,以轨为长史。废帝元年,进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、散骑常侍。二年,赐姓宇文氏,行南秦州事。恭帝二年,徵拜度支尚书,复除陇右府长史。卒于位,谥曰质。轨性清素,临终之日,家无余财,唯有书数百卷。
子肃,周明帝初为宣纳上士,转中外府记室参军、中山公训侍读。早有才名,性颇轻猾,时人比之魏讽。卒以罪考竟终。
李彦,字彦士,梁郡下邑人也。祖光之,魏淮南郡守。父静,南青州刺史。彦少有节操,好学慕古。孝昌中,解褐奉朝请。孝武入关,兼著作佐郎,修起居注。大统初,除通直散骑侍郎,累迁左户郎中。十二年,省三十六曹为十二部,改授户部郎中,封平阳县子。废帝初,拜尚书右丞,转左丞。彦在尚书十有五载,属军国草创,庶务殷繁,留心省阁,未尝懈怠。断决如流,略无疑滞。台阁莫不叹其公勤,服其明察。迁给事黄门侍郎,仍左丞。赐姓宇文氏。出为鄜州刺史。六官建,改授军司马,进爵为伯。彦性谦恭,有礼节,虽居显要,于亲党之间恂如也。轻财重义,好施爱士,时论以此称之,然素多疾,而勤于莅职,虽沈顿枕席,犹理务不辍,遂至于卒。谥曰敬。
彦临终遗诫其子等曰:“昔人以窾木为椟,葛累为缄,下不乱泉,上不泄臭,实吾平生之志也。但事既矫枉,恐为世士所讥。今可敛以时服,葬于硗脊之地,勿用明器、刍涂及仪卫等。尔其今哉。”朝廷嘉焉。不夺其志。
子升明嗣。少历显职。大象末,太府中大夫、仪同大将军。仕隋,终于齐州刺史。
子仁政,长安县长。义军至,以罪诛。
郭彦,太原阳曲人也。其先从官关右,遂居冯翊。父胤,灵武令。彦少知名。周文帝临雍州,辟为西曹书佐。累迁虞部郎中。大统十二年,初选当州首望,统领乡兵,除帅都督。以居郎官著称,封龙门县子,进大都督。恭帝元年,除兵部尚书,仍以本兵从柱国于谨南伐江陵。进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,进爵为伯。六官建,拜户部中大夫。周孝闵帝践祚,出为澧州刺史。蛮左生梗,不营农业。彦劝以耕稼,人皆务本,亡命之徒,咸从赋役。先是,以澧州粮储乏少,每令荆州递送。自彦莅职,仓庾充实,无复转输之劳。齐南安城主冯显密遣使归降,其众未之知也。柱国宇文贵令彦率兵应接。时齐人先令显率所部送粮南下,彦惧其众不从命,乃于路邀之,显因得自拔。其众果拒战,彦纵兵奋击,并虏获之。以南安无备,即引军掩袭,遂有其城。晋公护嘉之,进爵怀德县公。入为工部中大夫。保定四年,晋公护东讨,彦从尉迟迥攻洛阳,迥复令彦与权景宣出汝南。及军次豫州,使彦镇之。天和中,为陇右总管府长史。卒于官。赠小司空、宜鄜丹三州刺史。
梁昕,字元明,安定乌氏人也。世为关中著姓。其先因官,徙居京兆之盩厔。祖重耳,漳县令。父劝儒,中散大夫,赠泾州刺史。昕少温恭,见称州里。从尔硃天光征讨,拜右将军、太中大夫。周文帝迎魏孝武,军次雍州,昕以三辅望族上谒。周文见昕容貌瑰伟,深赏异之,即授右府长流参军。累迁丞相府主簿。大统十二年,除河南郡守,迁东荆州刺史。昕抚以仁惠,蛮夷悦之。封安定县子。周孝闵帝践祚,进位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。明帝初,进爵胡城县伯。天和初,拜工部中大夫,出为陕州总管府长史。昕性温裕,有干能,历官内外,咸著声称。寻卒官。赠大将军,谥曰贞。
昕弟荣,位计部下大夫、开府仪同三司、朝那县伯。赠泾、宁、幽三州刺史,谥曰静。
子蠙,仕隋,为给事郎。贞观中,终于郑州刺史。
皇甫璠,字景瑜,安定三水人也。世为西州著姓,后徙居京兆。父和,本州中从事。大统末,追赠散骑常侍、仪同三司、泾州刺史。璠少忠谨,有干略,永安中,辟州都督。周文帝为牧,补主簿,以勤事被知。大统四年,引为丞相府行参军。周孝闵帝践祚,为守庙下大夫、长乐县子。保定中,为鸿州刺史,入为小纳言。累迁蕃部中大夫,进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。璠性平和,小心奉法,安贞守志,恆以清白自处,当时称为善人。建德三年,为随州刺史,政存简惠,百姓安之,卒官,赠交、渭二州刺史,谥曰恭。
子谅,少知名。大象中,位吏部下大夫。谅弟诞。
诞字玄虑,少刚毅,有器局,开皇中,累迁治书侍御史,朝臣入不肃惮焉。后为尚书左丞。时汉王谅为并州总管,朝廷盛选僚佐,拜诞并州总管司马,总府政事,一以谘之,谅甚敬焉。及炀帝即位,谅用谘议王頍谋,发兵作乱。诞数谏止,谅不纳。诞因流涕,以死固请。谅怒囚之。及杨素将至,谅屯清源以拒之。谅主簿豆卢毓出诞于狱,协谋闭城拒谅。谅袭击破之,并抗节遇害。帝以亡身殉国,嘉悼者久之。诏赠柱国,封弘义公,谥曰明。
子无逸嗣。寻为淯阳太守,甚有声称。大业初,令行,旧爵例除。以无逸诚义之后,赐爵平舆侯。入为刑部侍郎,守右武卫将军。
初,汉王谅之反,州县莫不响应。有岚州司马陶世模、繁畤令敬钊,并抗节不从。
世模,京兆人。性明敏,有器干。仁寿初,为岚州司马。谅反,刺史乔钟葵将赴之,世模以义拒之。临之以兵,辞气不挠,钟葵义而释之。军吏请斩之,于是被囚。及谅平,拜开府,授大兴令。从卫玄击杨玄感,以功进位银青光禄大夫。
钊字积善,河东蒲坂人。父元约,周布宪中大夫。钊,仁寿中为繁畤令,甚有能名。汉王谅反,师陷其城,贼帅墨弼执送伪将乔钟葵,署为代州总管司马。钊正色拒之,誓之以死。会钟葵败,钊遂免。卒于朝邑令。
辛庆之,字余庆,陇西狄道人也。世为陇右著姓。父显宗,冯翊郡守,赠雍州刺史。庆之少以文学徵诣洛阳,对策第一,除秘书郎。属尔硃氏作乱,魏孝庄帝令司空杨津为北道行台,节度山东诸军以讨之。津启庆之为行台左丞,与参谋议。至鄴,闻孝庄帝崩,遂出兗、冀间,谋结义徒,以赴国难。寻而节闵帝立,乃还洛阳。及贺拔岳为行台,复启庆之为行台吏部郎。大统初,从周文帝东讨,为行台左丞。六年,行河东郡事。九年,入为丞相府右长史,兼给事黄门侍郎,除度支尚书,复行河东郡事。迁南荆州刺史,加仪同三司。庆之位遇虽隆,而率性俭素,车马衣服亦不尚华侈。志量淹和,有儒者风度,特为当时所重。又以其经明行修。令与卢诞等教授诸王。庆帝二年,拜秘书监。卒官。子加陵,主寝上士。庆之族子昂。
昂字进君。数岁便有成人志行。有善相人者,谓其父仲略曰:“公家虽世载冠冕,然名德富贵,莫有及此兒者。仲略亦重昂志气。深以为然。年十八,侯景辟为行台郎中。景后来附,昂遂入朝,除丞相府行参军。后追论归朝勋,封襄城县男。
及尉迟迥伐蜀,昂占募从军。蜀平,迥表昂为龙州长史,领龙安郡事。州带山谷,旧俗生梗。昂威惠洽著,吏人畏而爱之。成都一方之会,风俗舛杂,迥以昂达于从政,复表昂行成都令。昂到县。便与诸生与祭文翁学堂,因共欢宴,谓诸生曰:“子孝臣忠,师严友信,立身之要,如斯而已。若不事斯语,何以成名?各宜自勉,克成令誉。”昂言切理至,诸生等并深感悟,归而告其父老曰:“辛君教诫如此,不可违之。”于是井邑肃然,咸从其化。迁梓潼郡守。六官建,入为司隶上士,袭爵繁昌县公。
保定二年,为小吏部。时益州殷阜,军国所资,经途艰险,每苦劫盗。诏昂使于益、梁,军人之务皆委决焉。昂抚导荒梗,颇得宁静。天和初,陆腾讨信州蛮,诏昂便于通、渠等州运粮馈之。时临、信、楚、合等诸州人庶多从逆,昂谕以祸福,赴者如归。乃令老弱负粮,壮夫拒战,莫有怨者。使还,属巴州万荣郡人反叛,围郡城,昂于是遂募通、开二州,得三千人,倍道兼行,出其不意。又令其众皆作中国歌,直趣贼垒。谓有大军赴救,望风瓦解。朝廷嘉其权以济事,诏梁州总管、杞国公亮即于军中赏昂奴婢二十口,缯彩四百匹。又以昂威信布于宕梁,遂表为渠州刺史。转通州。推诚布信,甚得夷獠欢心。秩满还京,首领皆随昂诣阙朝觐。以昂化洽夷落,进位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。时晋公护执政,昂稍被护亲待,武帝颇衔之。及诛护,加之捶楚,因此遂卒。
昂族人仲景,好学,有雅量。其高祖钦,后赵吏部尚书、雍州刺史,子孙因家焉。父欢,魏陇州刺史、硃阳公。仲景年十八,举文学,对策高第。拜司空府主簿。建德中,位内史下大夫、开府仪同三司。卒于家。子衡。
王子直,字孝正,京兆杜陵人也。世为郡右族。父琳,州主簿、东雍州长史。子直性节俭,有干能。魏正光中,州辟主簿,起家奉朝请。永安初,拜鸿胪少卿。孝武西迁,封山北县男。大统初,汉炽屠各阻兵于南山,与陇东屠各共为脣齿。周文帝令子直率泾州步骑五千讨破之。赐书劳问,除尚书左外兵郎中,兼中书舍人。从解洛阳围,经河桥战,兼尚书左丞,出为秦总管府司马。时凉州刺史宇文仲和据州逆命,子直从陇右大都督独孤信讨平之。复入为大行台郎中,兼丞相府记室,除太子中庶子,领齐王友。寻行冯翊郡事。废帝元年,拜使持节、大都督,行瓜州事。务以德政化人,西土悦附。恭帝初,徵拜黄门侍郎。卒官。
子宣礼,柱国府参军。
杜杲,字子晖,京兆杜陵人也,祖建,魏辅国将军,赠蒙州刺史。父皎,仪同三司、武都郡守。杲学涉经史,有当世干略,其族父攒,清贞有识鉴,深器重之,常曰:“吾家千里驹也。”攒时仕魏,为黄门侍郎,兼度支尚书、卫大将军、西道大行台,尚孝武妹新丰公主,因荐之朝廷。永熙三年,起家奉朝请。周明帝初,为脩城郡守。属凤州人仇周贡等构乱,攻逼脩城,杲信洽于人,部内遂无叛者。寻率郡兵与开府赵昶合势,并破平之。入为司会上士。
初,陈文帝弟安成王顼为质于梁,及江陵平,顼随例迁长安。陈人请之,周文帝许而未遣。至是,帝欲归之,命杲使焉。陈文帝大悦,即遣使报聘,并赂黔中数州地,仍请画野分疆,永敦邻好。以杲奉使称旨,进授都督,行小御伯,更往分界。陈于是归鲁山郡。帝乃拜顼柱国大将军,诏杲送之还国。陈文帝谓杲曰:“家弟今蒙礼遣,实是周朝之惠。然不还鲁山,亦恐未能及此。”杲答曰:“安成之在关中,乃咸阳一布衣耳。然是陈之介弟,其价岂止一城?本朝亲睦九族,恕己及物,上遵太祖遗旨,下思继好之义,所以发德音者,盖为此也。若知止侔鲁山,固当不贪一镇。况鲁山梁之旧地,梁即本朝籓臣,若以始末言之,鲁山自合归国。云以寻常之土,易已骨肉之亲,使臣犹谓不可,何以闻诸朝廷!”陈文帝惭恧久之,乃曰:“前言戏之耳!”自是接遇有加常礼。及还,引升殿,亲降御座,执手以别。朝廷嘉之,授大都督、小载师下大夫,行小纳言,复聘于陈。及华皎来附,诏令卫公直、都督元定等援之。定等并没。自是连兵不息,东南搔动。武帝授杲御正中大夫,使陈,论保境息人之意。陈宣帝遣其黄门侍郎徐陵谓杲曰:“两国通好,彼朝受我叛人,何也?”杲曰:“陈主昔在本朝,非慕义而至,主上授以柱国,位极人臣,子女玉帛,备礼将送,今主社稷,孰谓非恩?郝烈之徒,边人狂狡,曾未报德,而先纳之。今受华氏,正是相报。过自彼始,岂在本朝!”陵曰:“彼纳华皎,志图吞噬。此受郝烈。容之而已。且华皎方州列将。窃邑叛亡。郝烈一百许户,脱身逃窜。大小有异,岂得同年而语乎?”杲曰:“大小虽殊,受降一也。若论先后,本朝无失。”陵曰:“周朝送主上还国,既以为恩,卫公共元定度江,孰云非怨?计恩与怨,亦足相埒。”杲曰:“元定等军败身囚,其怨已灭。陈主负扆冯玉,其恩犹在。且怨由彼国,恩起本朝,以怨酬恩,未之闻也。”陵笑而不答。杲因陈和通之便,陵具以闻。陈宣许之,遂遣使来聘。
建德初,授司城中大夫,仍使于陈。宣帝谓杲曰:“长湖公军人等虽筑馆处之,然恐不能无北风之恋。王褒、庾信之徒既羁旅关中,亦当有南枝之思耳。”杲揣陈宣意欲以元定军将士易王褒等,乃答之曰:“长湖总戎失律,临虽苟免,既不死节,安用此为!且犹牛之一毛,何能损益。本朝之议,初未及此。”陈宣帝乃止。及杲还,至石头,又遣谓之曰:“若欲合从,共图齐氏,能以樊、邓见与,方可表信。”杲答曰:“合从图齐,岂唯弊邑之利?必须城镇,宜待得之于齐。先索汉南,使臣不敢闻命。”还,除司仓中大夫,又使于陈。杲有辞辩,闲于占对,前后将命,陈人不能屈,陈宣帝甚敬异之。时元定已卒,乃礼送开府贺拔华及定棺枢,杲受之以归。除河东郡守,迁温州刺史,赐爵义兴县伯。大象元年,徵拜御正中大夫,复使陈。二年,除申州刺史,加开府仪同大将军,进爵为侯。除同州刺史。隋开皇元年,以杲为同州总管,进爵为公。俄迁工部尚书。二年,除西南道行台兵部尚书。寻以疾卒。
子运,大象末,宣纳上士。
杲兄长晖,位仪同三司。
吕思礼,东平寿张人也。性温润,不杂交游。年十四,受学于徐遵明,长于论难,诸生为之语曰:“讲《书》论《易》锋难敌。”十九,举秀才,对策高第,除相州功曹参军。葛荣围鄴,思礼有守御勋,赐爵平陵县伯,除栾城令。普泰中,仆射司马子如荐为尚书二千石郎中。寻以地寒被出,兼国子博士。乃求为关西大行台郎中,与姚幼瑜、茹文就俱入关。为行台贺拔岳所重,专掌机密,甚得时誉。岳为侯莫陈悦所害,赵贵等议遣赫连达迎周文帝,思礼预其谋。及周文为关西大都督,以思礼为府长史,寻除行台右丞。以迎魏孝武功,封汶阳县子,加冠军将军。拜黄门侍郎。魏文帝即位,领著作郎,除安东将军、都官尚书,兼七兵、殿中二曹事。从禽窦泰,进爵为侯。大统四年,以谤讪朝政赐死。
思礼好学有才,虽务兼军国,而手不释卷。昼理政事,夜即读书,令苍头执烛,烛烬夜有数升。沙苑之捷,命为露布,食顷便成,周文叹其工而且速。所为碑诔表颂,并传于世。七年,追赠车骑将军、定州刺史。
子亶嗣。大象中,位至驾部下大夫。
时有博陵崔腾,早有名誉,历职清显,为丞相府长史,亦以投书谤议赐死。
徐招,字思贤,高平金乡人也。世为著姓。招少好法律及朝廷旧事,发言措笔,常欲辩析秋毫,初入洛阳,虽未登仕,已为时知,朝廷疑事多预议焉。延昌中,从征浮山堰有功,赐爵高文男。及广阳王深北讨鲜于脩礼,启为员外散骑侍郎、深府长流参军。招陈策请离间之,葛荣竟杀脩理,自为魁帅。以功进爵为侯。永安初,射策甲科,除员外散骑常侍,领尚书仪曹郎中。招少习吏事,未能精究朝仪,常恨才达,恐名迹不立。久之,方转二千石郎中。尔硃荣死,尔硃世隆屯兵河桥,庄帝以招为行台左丞,自武牢北度,引马场、河内之众以抗世隆。后尔硃兆得招,锁送洛阳,仲远数招罪,将斩之。招曰:“不亏君命,得死为幸。”仲远重之,曰:“凡人受命,理各为主。今若为戮,何以劝人臣?”乃释之,用为行台右丞。及仲远南奔,招独还洛。永熙末,从孝武入关中,拜给事黄门侍郎,兼尚书右丞。时朝廷播迁,典章遗阙,至于台省法式,皆招所记,论者多焉。大统三年,拜骠骑将军、侍中。时文帝舅子王起化犯罪死,有诏追赠,招执奏正之。后卒于度支尚书。子山云嗣。
檀翥,字凤翔,高平金乡人也。六世祖毓,晋步兵校尉。父江,始还北,仁至太常少卿,赠兗州刺史。翥十岁丧父,还京师宅,与营人杂居。虽幼孤寒,不与邻人来往。好读书,解属文,能鼓琴,早为琅邪王诵所知。年十九,以名家子为魏明帝挽郎。后客游三辅,时毛遐为行台,镇北雍,表翥为行台郎中。庄帝既诛尔硃荣,遐使翥诣亦师,因除著作佐郎,郎中如故。后孝武帝西幸,除兼中书舍人,修国史。大统初,又兼著作佐郎。以守关迎贺勋,封高唐子。后坐谈论轻躁,为黄门侍郎徐招所纠,死于廷尉狱。
孟信,字脩仁,广川索卢人也。家世贫寒,颇传学业。信常曰:“穷则变,变则通。吾家世传儒学,而未有通官,当由儒非世务也。”遂感激,弃书从军。永熙末,除奉朝请。从孝武帝入关,封东州子,赵平太守。政尚宽和,权豪无犯。山中老人会以酒馈之,信和颜接引,殷勤劳问,乃自出酒,以铁铛温之,素木盘盛芜青菹,唯此而已。又以一铛借老人,但执一杯,各自斟酌,申酬酢之意,谓老人曰:“吾至郡来,无人以一物见遗,今卿独有此饷。且食菜已久,欲为卿受一髆耳。酒既自有,不能相费。”老人大悦,再拜,擘进之。酒尽方别。及去官,居贫无食。唯有一老牛,其兄子卖之,拟供薪米。券契已讫,市法应知牛主住在所。信适从外来,见买牛人,方知其卖也。因告之曰:“此牛先来有病,小用便发,君不须也。”杖其兄子二十。买牛人嗟异良久,呼信曰:“孟公,但见与牛,未必须其力也。”苦请不得,乃罢。买牛者,周文帝帐下人,周文深叹异焉。未几,举为太子少师,后迁太子太傅,儒者荣之。特加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、散骑常侍。辞老请退,周文不夺其志,赐车马、几杖、衣服、床帐。卒于家。赠冀州刺史,谥曰戴。子儒。
宗懔,字元懔,南阳涅阳人也。八世祖孙,永嘉乱,讨陈敏有功,封柴桑县侯,除宜都郡守。卒官。子孙因居江陵。父高之,梁山阴令。懔少聪敏,好读书,昼夜不倦,语辄引古事,乡里呼为“小兒学士”。梁大同六年,举秀才。以不及二宫元会,例不对策。及梁元帝镇荆州,谓长史刘之遴曰:“贵乡多士,为举一有意少年。”之遴以懔应命,即日引见,令兼记室。尝夕被召宿省,使制《龙川庙碑》,一夜便就。诘朝呈上,梁元帝叹美之。后历临汝、建城、广晋三县令。遭母忧去职,哭辄欧血,两旬之内,绝而复苏者三。每旦有君乌数千集于庐舍,候哭而来,哭止而去,时论以为孝感所致。梁元帝即位,擢为尚书侍郎,封信安县侯,累迁吏部尚书。懔父高之先为南台书侍御史,犯宪。懔愿父释罪,当终身菜食。高之理雪,故懔菜食,乡里称之。在元帝府,府中多言其矫。至是,大进鱼肉,国子祭酒沛国刘珏让之曰:“本知卿不忠,犹谓卿孝。今日便是忠孝并无。”懔不能对。懔博学有才藻,口未尝誉人,朋友以此少之。初,侯景平后,梁元帝议还建鄴,唯懔劝都渚宫,以乡在荆州故也。及江陵平,与王褒等入关。周文帝以懔名重南土,甚礼之。周孝闵帝践祚,拜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。明帝即位,又与王褒等在麟趾刊定群书,数蒙宴赐。保定中,卒。有集二十卷行于世。
刘璠,字宝义,沛人也。六世祖敏,以永嘉乱,徙居广陵。父臧,性方正,笃志好学,居家以孝闻。仕梁,为著作郎。璠九岁而孤,居丧合礼。少好读书,兼善文笔。十七,为上黄侯萧晔所器重。范阳张绾,梁之外戚,才高口辩,见推于世。以晔懿贵,亦假借之。璠年少未仕,而负才使气,不为之屈。绾尝于新渝侯宅,因酒后诟京兆杜杲曰:“寒士不逊。”璠厉色曰:“此坐谁非寒士?”璠本意在绾,而晔以为属己,辞色不平。璠曰:“何王之门不可曳长裾也!”遂拂衣而去。晔谢之,乃止。后随晔在淮南。璠母在建康遘疾,璠弗之知。尝忽一日举身楚痛,寻而家信至,云其母病。璠即号泣戒道,绝而又苏。当身痛之辰,即母死之日。居丧毁瘠,遂感风气,服阕后一年,犹杖而后起。及晔终于毗陵,故吏多分散,璠独奉晔丧还都,坟成乃退。梁简文寺在东宫,遇晔素重,诸不送者多被劾责,唯璠独被优尝赏。解褐王国常侍,非其好也。
璠少慷慨,好功名,志欲立事边城,不乐随牒平进。曾宜丰侯萧脩出为北徐州刺史,即请为其轻车府主簿,兼记室参军。脩为梁州,又板为中记室,补华阳太守。属侯景度江,梁室大乱,脩以璠有才略,甚亲委之。时寇难繁兴,未有所定,璠乃喟然赋诗以见志。其末章曰:“随会平王室,夷吾匡霸功。虚薄而时用,徒然慕昔风。”脩开府,置佐史,以璠为谘议参军,仍领记室。梁元帝承制,授树功将军、镇西府谘议参军。赐书曰:“邓禹文学,尚或执戈;葛洪书生,且云破贼。前修无远,属望良深。”元帝寻以脩绍鄱阳之封,且为雍州刺史,复以璠为为脩平北府司马。
及武陵王纪称制于蜀,以璠为中书侍郎。遣召璠,使者八反,乃至蜀。又以为黄门侍郎,令长史刘孝胜深布心腹,使工画《陈平度河归汉图》以遗之。璠苦求还,中记室韦登私曰:“殿下忍而蓄憾,足下不留,将致大祸。脱使盗遮于葭萌,则卿殆矣。孰若共构大厦,使身名俱美哉!”璠正色曰:“卿欲缓颊于我邪?我与府侯分义已定,岂以宠辱夷险易其心乎!丈夫立志,当死生以之耳。殿下方布大义于天下,终不逞志于一人。”纪知不为己用,乃厚赠而遣之。临别,纪又解其佩刀赠璠曰:“想见物思人。”璠曰:“敢不奉扬威灵,克翦奸宄。”纪于是遣使拜脩为益州刺史,封随郡王,以璠为府长史,加蜀郡太守。
还至白马西,属达奚武军已至南郑,璠不得入城,遂降武。周文帝素闻其名,先戒武曰:“勿使刘璠死。”故武先令璠赴阙。周文见之如旧,谓仆射申徽曰:“刘璠佳士,古人何以过之!”徽曰:“晋人灭吴,利在二陆。明公今平梁汉,得刘璠也。”时南郑尚拒守,达奚武请屠之,周文将许焉,唯令全脩一家而已。璠乃请之于朝,周文怒而不许也。璠泣而固请,移时不退。柳仲礼侍侧,曰:“此烈士也。”周文既纳萧脩降,又许其反国。脩至长安累月,未之遣也。璠因侍宴,周文曰:“我于古谁比?”曰:“常以公命世英主,汤、武莫逮。今日所见,曾是齐桓、晋文之不若。”周文曰:“我不得比汤、武,望与伊、周为匹,何桓、文之不若乎?”对曰:“齐桓存三亡国,晋文不失信于伐原。”语未终,周文抚掌曰:“我解尔意,欲激我耳。”即命遣脩。脩请与璠俱还,周文不许。以璠为中外府记室,迁黄门侍郎、仪同三司。尝卧疾居家,对雪兴感,乃作《雪赋》以遂志焉。初,萧脩在汉中与萧纪笺,及答西魏书、移襄阳文,皆璠辞也。
周明帝初,授内史中大夫,掌纶诰。寻封平阳县子。在职清白简亮,不合于时。左迁同和郡守。璠善于抚御,莅职未期,生羌降附者五百余家。前后郡守多经营以致赀产,唯璠秋毫无所取。妻子并随羌俗,食麦衣皮,始终不改。洮阳、洪和二郡羌常越境诣璠番讼理。蔡公广时镇陇右,嘉其善政。及迁镇陕州,欲启璠自随,羌人乐从者七百人,闻者莫不叹异。陈公纯作镇陇右,引为总管府司录,甚礼敬之。卒于官。著梁典三十卷,有集二十卷,行于世。子祥。
祥字休徵。幼聪慧,宾客见者皆号神童。事嫡母以至孝闻。其伯父黄门郎璆,有名江左,在岭南,闻而奇之,乃令名祥字休徵。后以字行于世。十岁能属文,十二通《五经》。仕梁,为宜丰侯记室参军。江陵平,随例入关中。齐公宪召为记室,府中书记皆令掌之。封汉安县子。宪进爵为王,以休徵为王友。俄除内史上士。武帝东征,休徵陪侍帷幄,平齐露布即休徵文也。累迁车骑大将军、仪同大将军。历长安、万年二县令,颇获时誉。卒于官。初,璠所选《梁典》始就,未及刊定而卒,临终谓休徵曰:“能成我志,其在此书乎!”休徵修定缮写。勒成一家,行于世。
行本,璠兄子也。父环,仕梁,历职清显。行本起家梁武陵王国常侍。遇萧脩以梁州北附,遂与叔父璠归周,寓居新丰。每以讽读为事,精力忘疲,虽衣食乏绝,晏如也。性刚烈,有不可夺之志。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中外府记室。武帝亲总万机,转御正中士,兼领起居注。累迁掌朝下大夫。周代故事,天子临轩,掌朝典笔砚,持至御坐,则承御大夫取进之。及行本为掌朝,将进笔于帝,承御复欲取之。行本抗声曰:“笔不可得。”帝惊视问之,行本曰:“臣闻设官分职,各有司存。臣既不得佩承御刀,承御亦焉得取臣笔?”帝曰:“然。”因令二司各行所职。及宣帝嗣位,多失德,行本切谏忤旨,出为河内太守。及尉迟迥作乱,攻怀州,行本率吏人拒之,拜仪同,赐爵文安县子。
隋文帝践祚,拜谏议大夫,检校中书侍郎。上尝怒一郎,于殿前笞之。行本进曰:“此人素清,其过又小。”上不顾。行本正当上前曰:“陛下不以臣不肖,令臣在左右。臣言若是,陛下安得不听?臣言若非,当致之于理,安得轻臣而不顾?臣所言非私!”因置笏于地而退,上敛容谢之,遂原所笞者。
时天下大同,四夷内附,行本以党项羌密迩封域,最为后服,上表劾其使者曰:“臣闻南蛮遵校尉之统,西域仰都护之威。比见西羌,鼠窃狗盗,不父不子,无君无臣,异类殊方,于斯为下。不悟羁縻之惠,讵知含养之恩,狼戾为心,独乖正朔。使人近至,请付推科。”上奇其志。雍州别驾元肇言于上曰:“有一州吏,受人馈钱二百文,律令杖一百。然臣下车之始,与其为约。此吏故违,请加徒一年。”行本驳之曰:“律令之行,盖发明诏。今肇乃敢重其教命,轻忽宪章,亏法取威,非人臣之礼。”上嘉之,赐绢百匹。
拜太子左庶子,领书侍御史如故。皇太子虚襟敬惮。时唐令则为左庶子,太子昵狎之,每令以弦歌教内人。行本责之曰:“庶子当匡太子以正道,何嬖昵房帷之间哉!”令则甚惭而不能改。时沛国刘臻、平原明克让、河南陆爽等并以文学为太子所亲。行本怒其不能调护,每谓三人曰:“卿等正解读书耳。”时左术率长史夏侯福为太子所昵,尝于閤内与太子戏。福大笑,声闻于外。行本时在閤下闻之,待其出,数之曰:“汝何小人,敢为亵慢!”因付执法者推之。太子为请,乃释之。太子尝得良马,令福乘而观之。太子甚悦,因欲令行本复乘。行本正色曰:“至尊置臣于庶子位,欲辅导殿下以正道,非为殿下作弄臣。”太子惭而止。复以本官领大兴令,权贵惮其方正,无敢至其门者。由是请托路绝,吏人怀之。未几,卒于官,上甚伤惜之。及太子废,上曰:“嗟乎!若使刘行本在,勇当不及此乎!”行本无子。
柳遐,字子升,河东解人,宋太尉元景从孙也。祖叔珍,义阳内史,事见《南史》。父季远,梁宜都太守。遐幼而爽迈,神彩嶷然,髫岁便有成人之量。笃好文学,动合规矩。其世父庆远特器异之,谓曰:“吾昔逮事伯父太尉公,尝谓吾云:‘我昨梦汝登一楼,甚峻丽,吾以坐席与汝。汝后名宦必达,恨吾不及见耳。’吾向聊复昼寝,又梦将昔时坐席还以赐汝,汝之官位当复及吾。特宜勉励,以应嘉祥也。”梁西昌侯藻镇雍州,遐时年十二,以百姓礼修谒,风仪端肃,进止详雅。藻羡之,试遣左右践遐衣裾,欲观其举措。遐徐步稍前,曾不顾盼。仕梁稍迁尚书功论郎。陈郡谢举时为仆射,引遐与语,甚嘉之,顾谓人曰:“江汉英灵见于此矣。”
岳阳王萧詧于襄阳承制,授遐吏部郎,赐爵闻喜公。寻进位持节、侍中、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。及詧践帝位于江陵,以襄阳来归,辞詧曰:“陛下中兴鼎业,龙飞旧楚。臣昔因幸会,早奉名节,理当以身许国,期之始终。自晋氏南迁臣宗族盖寡,从祖太尉、世父仪同、从父司空,并以位望隆重,遂家于金陵;唯留先臣独守坟栢,尝诫臣等,使不违此志。今襄阳既入北朝,臣若陪随銮跸,进则无益尘露,退则有亏先旨。”詧重违其志,遂许之,因留乡里,以经籍自娱。
周文帝、明帝频征,固辞以疾。及詧殂,遐举哀,行旧臣之服。保定中,又徵之,遐始入朝,授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霍州刺史。遐导人务先以德,再三不用命者,乃微加贬异,示耻而已。其下感而化之,不复为过,咸曰:“我君仁惠如此,其可欺乎!”卒,赠金、安二州刺史。
遐有至行。初为州主簿,其父卒于扬州,遐自襄阳奔赴,六日而至,哀感行路,毁悴不可识。后奉丧西归。中流风起,舟中人相顾失色。遐抱棺号恸,诉天求哀,俄顷风止浪息。其母尝乳间发疽,医云:“此疾无可救理,唯得人吮脓,或望微止其痛。”遐应声即吮,旬日遂瘳。咸以为孝感所致。性又温裕,略无喜愠之容。弘奖名教,未尝论人之短。尤尚施与,家无余财。临终遗诫簿葬,其子等并奉行之。有十子,靖、庄最知名。
靖字思休,少方雅,博览坟籍。仕梁,正员郎。随遐入周,授大都督,历河南、德广二郡守。所居皆有政术,吏人畏而爱之。然性爱闲素,其于名利澹如也。及秩满还乡,便有终焉之志。隋文帝践极,特诏征之,以疾固辞。优游不仕,闭门自守,所对唯琴书如已。足不历园庭,殆将十载。子弟奉之若严君焉。其有过者,靖必下帷自责,于是长幼相率拜谢于庭,靖然后见之,勖以礼法。乡里亦慕而化之,或有不善者,皆曰:“唯恐柳德广知也。”时论方之王烈。前后总管到官,皆亲至靖家问疾,遂以为故事。秦王俊临州,赉以几杖,并致衣物。靖唯受几杖,余并固辞。其为当时所重如此。开皇中,寿终。
庄字思敬,少有器量,博览坟籍,兼善辞令。济阳蔡大宝有重名于江左,时为岳阳王萧詧谘议,见庄,叹曰:“襄阳水镜,复在于兹!”大宝遂以其女妻之。俄而察辟为参军。及詧称帝,累迁鸿胪卿。及隋文帝辅政,萧岿令庄奉书入关。时三方构难,文帝惧岿有异志,及庄还,谓曰:“孤昔以开府从役江陵,深蒙梁主殊眷。今主幼时艰,猥蒙顾托。梁主弈业重光,委诚朝廷,而今已后,方见松筠之节。君还申孤此意于梁主也。”遂执庄手而别。时梁之将帅咸请与尉迟迥连衡,进可尽节于周氏,退可席卷山南,唯岿疑不可。会庄至自长安,申文帝结托之意,遂言于岿曰:“今尉迟迥虽曰旧将,昏耄已甚。消难、王谦常人之下者,非有匡合之才。况山东、庸蜀从化日近,周室之恩未洽于朝廷。臣料之,迥等终当覆灭,随公必私周国,未若保境息人,以观其变。”岿深以为然。未几,消难奔陈,迥及谦相次就戮。岿谓庄曰:“近若从众言,社稷已不守矣。”文帝践祚,庄又入朝,帝深慰勉之。及为晋王广纳妃于梁,庄因是往来四五反,前后赐物数千段。梁国废,授开府仪同三司,除给事黄门侍郎。
庄明习旧章,雅达政事,凡所驳正,帝莫不称善。苏威为纳言,重庄器识,常奏帝云:“江南人有学业者,多不习世务;习世务者,又无学业。能兼之者,不过柳庄。”高颎亦与庄甚厚。庄与陈茂同官,不能降意。茂见上及朝臣多属意于庄,心每不平。帝与茂有旧,谮诉颇行。尚书省尝奏犯罪人,依法合流,而上处以大辟。庄据法执之,帝不从,由是忤旨。俄属尚药进丸药不称旨,茂因奏庄不亲监,帝怒。十一年,徐璒等反于江南,诏庄以行军总管长史,随军讨之。璒平,即授饶州刺史,甚有能名。卒于官。
论曰:韩褒奉事三帝,以忠厚知名。赵肃平允当官,张轨循良播美,李彦誉流省阁,郭彦信著蛮貃,历官出纳,并当时之选也。梁昕、皇甫璠、辛庆之、王子直、杜杲之徒,并关右之旧族。或纡组登朝,获当官之誉,或张旃出境,有专对之才,既茂国猷,克隆家业,美矣!魏文帝云“文人不护细行。”其吕思礼之谓乎!徐招、檀翥、孟信各以才学自业,又加之以清介,并志能之士也。宗懔才辞干局,见重梁元,逮乎播越秦中,不预政事,岂亡国俘虏不与图存者乎?梁氏据有江东五十余载,挟策纪事,盖亦多人。刘璠学思通博,有著述之誉,虽传疑传信,颇有详略,而属辞比事,为一家之言。行本正色抗言,具存乎骨鲠。柳遐立身之道,进退有节,观其眷恋坟陇,其孝可移于朝廷;尽礼旧主,其忠可事于新君。夫能推此类以求贤,则知人几于易矣。庄亮直之风,不殒门表,忠而获谤,盖亦自古有之。
部分译文
韩褒字弘业,颍川颍阳人。祖父韩瞔,官魏平凉郡守、安定郡公。父韩演,曾任恒州刺史。
韩褒少年时就有不俗的志向,喜欢读书而又不拘守章句。他的老师感到奇怪,询问原因,韩褒回答说“:读书常常是为了从中得到教益,至于商榷考较其异同,则是各有所好。”老师因此而把韩褒看作奇人。长大之后,韩褒熟读经史,深沉而有远大谋略。适逢魏国战乱,韩褒躲避到夏州。这个时候,周文帝任夏州刺史,平常就听说过韩褒的名字,将韩褒当作客人来对待。等到贺拔岳被侯莫陈悦杀害,诸将派遣使者迎接周文帝。周文帝征询韩褒的意见,问他是去还是留,韩褒说“:这是上天的授意,还有什么怀疑的呢?”周文帝采纳了韩褒的建议。等到周文帝为丞相,引荐韩褒为录事参军,赐姓侯吕陵氏。西魏文帝大统初年,升任行台左丞,赐爵三水县伯、丞相府从事中郎,出京镇守淅、郦二地。过了两年,升任丞相府司马,晋爵位为侯。
出任北雍州刺史。雍州北面一带多山,山中多有盗贼。韩褒私下查访,发现都是当地豪强干的。他表面上装做不知道这事,还用更丰厚的礼仪对待他们,对他们说“:我原是书生,哪里知道缉拿盗贼之事?还要依靠诸位为我分担忧愁才是。”于是就把百姓平常就害怕的那些凶悍狡黠的少年悉数召来,任命主帅,划分地界,捕捉盗贼。若有偷盗抢劫之类的事发生,而又没有抓获盗贼,就以故意纵逃罪论处。于是,那些被召来的人没有一个不害怕的,都低头认罪,说“:从前发生的盗窃之事,都是我们这些人干的。”并将同伙的姓名都开列出来,有些逃命在外和隐藏起来的人的地址,也都一一说了出来。韩褒把盗贼的名单藏起来,在州门张布大榜,榜文称:“自知行盗有罪的人,可迅速来自首,即免除其罪。到了这个月底还不来自首的人,当众屠戮其身,妻子儿女籍没入官,用以奖赏先前首告的人。”十日之内,诸盗贼全部来自首了。韩褒取出名单一一查验,无一差错,就一并免除了他们的罪,让他们悔过自新。因为这件事情,群盗就从此洗手不干了。韩褒入京任给事黄门侍郎,升任侍中。
改任都督、西凉州刺史。羌胡风俗,看不起贫穷弱小之人,崇尚豪强富裕。豪门富户鱼肉平民百姓,把他们视同仆人和奴隶。所以贫穷的人越来越穷,豪富之家越来越富。韩褒就把贫穷的人都招募在一起,让他们当兵,优待其家人,免除他们的徭役赋税。又调拨富人的财物赈济穷人。每逢西域的商货到西凉,先让穷人买卖。于是贫富的差距缩小了,家家户户都富起来。西魏废帝元年(552),改任会州刺史。后来,以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,晋爵为公。
又改任汾州刺史。赴任之前,北齐时常侵犯,当地人无法耕种。前后几任刺史,都没有办法抵御齐国入侵。韩褒上任时,恰逢齐国入侵,韩褒就没到所属各县去。当地人没有防备,所以财物被齐寇掳掠很多。齐兵很高兴当地人没有防范,认为汾州先前没有聚集兵力防御,如今必定还是不会来追击,因此更加懈怠,没有构筑营垒。韩褒已事先集中了精锐部队,埋伏在北山中,分别占据险要,阻断齐兵的归路。待齐兵路过时,乘其松懈无备,突出伏兵攻击,将齐兵全部俘获。按照惯例,抓获的俘虏,要一起送往京师。韩褒于是上书奏道“:俘虏的齐兵,不算太多。如果因为是俘虏而侮辱他们,只会增加齐人的愤怒。请求把他们全部放回,用恩德来回报怨恨。”诏令准奏。自此以后,齐兵来骚扰的情况就少多了。韩褒升任河州总管,又转任凤州刺史。不久,就以年老请求辞官还乡,诏令准许。天和五年(570),官拜少保。
韩褒历事三朝帝王,因忠厚而为皇帝所知。周武帝十分敬重他,常以老师之礼对待他。每逢韩褒入朝觐见,必定是先有诏令坐,然后才开始议论政事。死后,赠泾、岐、燕三州刺史,谥号为贞。
子继伯继承爵位。供职隋朝,官至卫尉少卿。
张轨字元轨,济北临邑人,父张崇,曾任高平令。张轨自幼喜爱读书,志大识广。当初住在洛阳,家中贫穷,与乐安人孙树仁成为莫逆之交,常常是你穿着我的衣服,我穿着你的衣服结伴外出,并因此受到人们的称赞。张轨常常对亲近的人说“:秦雍两地之间,必定有王者出现。”..朱氏失败后,张轨驰马入关中。贺拔岳任命张轨为记室参军,掌管机密要务。很快转任仓曹。这时正值谷价猛涨,有人让他把官仓的粮食拿出去卖高价。张轨说:“为了个人而损害大家,不是我想要干的。应该帮助人度过危难,怎么能够反而乘人之危呢?”他卖掉了穿的衣服,买粮食救济贫穷的人。
贺拔岳被杀害后,周文帝任命张轨为都督,一起征讨侯莫陈悦。平定了侯莫陈悦,张轨出使洛阳,面见洛阳领军斛斯椿。斛斯椿说:“高欢阴谋篡政之事,到处都在传说。人心都向往西面,在这里度日如年。不知宇文和贺拔相比怎么样?”张轨说:“宇文公文足以治理国家,武足以平定叛乱。至于见识之高、谋事之远,不是我这个愚笨之人所能测度的。”斛斯棒说:“确实像你说的这样的话,宇文公真是可依恃的人啊!”周文帝为行台,任张轨为郎中。出京任河北郡守。在河北郡守任三年,声名政绩都十分显著,治理有术,有循吏之美称。大统年间商议宰相人选,许多人推举张轨。入京任丞相府从事中郎,代掌武功郡事。章武公宇文导为秦州刺史,任命张轨为长史。西魏废帝元年(552),晋位为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、散骑常侍。二年(553),赐姓宇文,代行南秦州事。恭帝二年(555),升任度支尚书,又任陇右府长史。死在任上,谥号为质。
李彦字彦士,梁郡下邑人。祖父李光之,任魏淮南郡守。父李静,官任南青州刺史。
李彦少年时就有气节操行,喜爱读书,仰慕古风。孝昌年间,入朝为官。孝武帝入主关中,李彦兼任著作佐郎修起居注。大统初年,授通直散骑侍郎之职,又改任左户郎中。大统十二年(546),精简三十六曹为十二部。李彦改任户部郎中,封平阳县子。废帝初年,升尚书右丞,转左丞。
李彦在尚书省任职十五年,参与军国大事,杂务繁多,尽心尽责,从未懈怠。处理事情果断迅速,一点也不耽搁。台阁同仁没有人不赞扬他公正勤劳,不佩服他见事英明的。改任给事黄门侍郎,后仍任尚书左丞。赐姓宇文氏。出京为..州刺史。李彦因东夏还未平定,故辞刺史之职,诏令允准。升任兵部尚书,加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,仍兼任著作郎。朝廷设六官建制,李彦改任军司马,晋爵号为伯。
李彦生性谦恭,有礼节,虽官居要职,对亲戚朋友同僚仍然谦恭有礼。轻财物,重义气,喜助人,爱文士,时论因此而对他称赞备至。然而,因为平常身体多病,又勤勤恳恳地恪守职责,即使是病倒在床,仍不停止处理事务,以至于病死。谥号为敬。
临终的时候,李彦告诫儿子等人说:“过去有人用空木作为棺材,再用藤条捆扎起来,下不紊乱泉水,上不泄露气味。这其实也是我平生的志愿,但是,事情做得过头了,恐怕世人要说三道四。如今,可以用现在的衣服装殓,把我埋葬在坚硬而贫瘠的地方,不要用玉器、草饰和仪仗之类的陪葬品。你们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!”朝廷赞赏他这种薄葬的想法,就按他的意愿做了。
子癉明继承父亲的爵位。年纪不大就做了高官。大象末年,官至太府中大夫、仪同大将军。供职隋朝,官终齐州刺史。
子仁政,官长安县长。义军至长安,以罪诛之。
辛庆之字余庆,陇西狄道人。辛姓世代为陇西大姓。父辛显宗,官至冯翊郡守,赠雍州刺史。
辛庆之少年时就因文采出众被征召到洛阳,对策取得第一,授官秘书郎。时逢..朱氏叛乱,魏孝庄帝令司空杨津为北道行台,指挥太行山以东的军队讨伐。杨津起用辛庆之为行台左丞,参与军机大事。到了邺城,得知孝庄帝驾崩的消息,辛庆之往来兖州和冀州之间,计划聚集义兵,救国家之危难。不久,节闵帝即位,辛庆之就回到了洛阳。后来,贺拔岳为行台,重新起用辛庆之为行台吏部郎。大统初年,跟随周文帝东向讨伐,任行台左丞。大统六年(540),代掌河东郡诸事。九年,入京为丞相府右长史,兼任给事黄门侍郎,授度支尚书之职,复任河东郡守。改任南荆州刺史,加官仪同三司。
辛庆之虽然职高位隆,却任性自然,勤俭朴素,车马衣服,亦不要求华丽奢侈。志量宏大,有读书人的风度,特别为时议所推重。又因他精通经籍,操行高尚,受命与卢诞等人教授诸王。废帝二年(553),升任秘书监。死于官任。子加授陵主寝上士。同族兄弟之子辛昂。
辛昂字进君。刚刚几岁就有成人的志向和行为。有一个善于相面的人对辛昂的父亲仲略说“:你们家虽然世世代代都有当官的,但名气、德行、富贵,没有人能赶上这个孩子。”仲略也很看重辛昂的志气,认为相面师说的很对。辛昂十八岁那年,侯景任命他为行台郎中。侯景后来归附北魏,辛昂于是入朝为官,任丞相府行参军。后来追论侯景归附北魏的功劳,辛昂因功封襄城县男爵。
尉迟迥进伐西蜀,辛昂应募随军。平定西蜀后,尉迟迥上表请任辛昂为龙州长史,兼任龙安郡守。沿龙州一带都是山谷,民俗粗豪梗直。辛昂恩威并施,当地吏民既畏惧而又喜爱他。成都是一方的都会,风俗相杂。尉迟迥因辛昂精于理政,又上表荐辛昂代理成都令。辛昂到了成都县治,就与县学诸生拜祭文翁学堂,因共欢宴,对诸生说:“子要孝,臣要忠,师要严,友要信,为人立身的根本,不过就是这些。如果不按这些话去做,凭什么成就功名?各自应该自己努力,成就美好的名声。”辛昂的话说得实在而在理,诸生都十分感动,回去告诉他们的父老说:“辛君教诲告诫这样做,不可违背了他的好意。”于是成都县境秩序井然,人们都被辛昂的话感化了。改任梓潼郡守。朝廷设立六官的建制后,入京任司隶上士,袭爵繁昌县公。
保定二年(562),任职小吏部。其时益州富足,国家需要的东西,从益州运出,沿途十分艰难,且常常被劫盗。诏令辛昂出使益州和梁州,两州的军事都由辛昂处理。辛昂安抚开导灾民,运送物品的道路就安宁下来了。天和初年,陆腾征讨信州蛮人,诏令辛昂从通州、渠州等地运送粮草给陆腾的大军使用。这个时候,临、信、楚、合等各州的百姓多顺从叛逆。辛昂晓以利害福祸,很多人便归顺而来。辛昂令老弱之人背负粮食,让精壮的男子拒敌作战,大家毫无怨言。出使方还,又遇巴州万荣郡人反叛,围攻郡城。辛昂于是招募通、开二州之民,得三千精壮,快速赶赴巴州,以求出其不意。又令众军士高唱中原的歌曲,直取叛军营垒。叛军以为有大军来救,闻风而散。朝廷表彰辛昂行权宜救巴州之围的事,诏令梁州总管、杞国公宇文亮即于军中赏赐辛昂奴婢二十人,彩缎四百疋。又因辛昂威望信誉广布于宕渠,就命辛昂为渠州刺史。转任通州刺史。辛昂以诚相待,广布信义,甚得北方夷獠的欢心。任满回京,夷獠首领都随辛昂进京朝觐。朝廷因辛昂同化融合夷部落,提升辛昂为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。
这时,晋公宇文护执掌朝政,辛昂稍稍被宇文护看重一些,武帝颇为怨恨辛昂。等到宇文护被诛杀,辛昂又受刑罚之苦,抑郁难伸,因此就死去了。
杜杲字子晖,京兆杜陵人。祖父杜建,魏辅国将军,死赠蒙州刺史。父杜皎,仪同三司,官武都郡守。
杜杲学涉经史,有超世才干谋略。他的同族父辈杜攒,清明正直,有识鉴人才之能,十分器重杜杲,常说“:杜杲是我家的千里驹。”杜攒当时供职魏朝,任黄门侍郎,兼任度支尚书、卫大将军、西道大行台,娶孝武妹新丰公主,因此将杜杲推荐给朝廷。永熙三年(534),入京为奉朝请。周明帝初,任修城郡守。适逢凤州人仇周贡等人作乱,攻逼修城。杜杲广施信义于人,所辖之内没有叛乱的人。不久,率领郡兵与开府赵昶合兵,一起平定叛乱。入京任司会上士。
当初,陈文帝的弟弟安成王陈顼在后梁为人质。到了平定江陵,陈顼依旧例迁往长安。陈国请求放还陈顼,周文帝虽然答应,却没有放他回去。到杜杲入京为司会上士的时候,周文帝想放陈顼回陈国,就命杜杲为使者到陈国。陈文帝十分高兴,当即派遣使者答谢,并将黔中几个州割让给周国,请求划分疆界,永结睦邻之好。杜杲因出使称旨,提升为都督,领小御伯,又前往负责划分疆界。陈国于是归还鲁山郡给周国。周文帝于是封陈顼柱国大将军,诏令杜杲送陈顼回国。陈文帝对杜杲说“:我的弟弟如今承蒙贵国以礼送回,实在是周朝的恩惠。然而,陈国如果不归还鲁山郡,恐怕周朝也未必肯放我弟弟回来吧!”杜杲回答道“:安成王在关中,乃是咸阳城的一个平民百姓。然而,他却是您的弟弟,其价值岂止是一座城池?我朝亲睦九族,宽恕兼及于物,上遵从太祖遗旨,下思继友好之意,我朝所以把您的弟弟送回来,就是这个原因。如果认为您的弟弟等同于一个鲁山郡,我朝固然不应贪得那一个小镇子。况且鲁山郡原是梁国的土地,梁国是我朝的藩臣,若按前后来说,鲁山郡自然应该归于我国。若说是用平平常常的一片土地,来交换自己的骨肉之亲,我尚且认为不妥,怎么能说给朝中大臣听呢!”陈文帝甚感惭愧,许久才说:“前面那些话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!”自此以后,陈国的接待超出了常礼。杜杲回国时,随人来到大殿,陈文帝下座迎接,执手道别。朝廷嘉奖杜杲,授予大都督、小载师下大夫,行小纳言,再次出使陈国。
及华皎来投奔周国,诏令卫公宇文直、都督元定等增援。元定等全军覆没。自此以后,连年征战不息,东南边境骚动不安。武帝任命杜杲为御正中大夫出使陈国,陈说安定边境罢兵安民之意。陈宣帝派遣黄门侍郎徐陵对杜杲说“:我们两国是友好邻邦,周国接受我国的叛徒,为什么呢?”杜杲说“:陈国君主当初在我周朝,不是仰慕礼义而至,我们主上授给他柱国之职,使之位极人臣,子女玉帛,准备礼物派人送回。今日陈国君主的社稷,谁说不是周朝的恩德?郝烈一类人是边境百姓中的狂徒,陈国君主未曾报德,而先接纳郝烈那些狂徒。我国如今接纳华皎,正是对陈国接受郝烈的报复。过错自你们开始,不在我国!”徐陵说:“你们接纳华皎,志在吞并陈国。我们这里接纳郝烈,只是给他个存身之地而已。再说,华皎是一州将领,窃州邑叛亡。郝烈所领仅一百人来户。脱身逃窜。大小不一样,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?”杜杲说:“大小虽然不一样,接受降敌是一样的。若论先后,我国没有过错。”徐陵说:“周朝送我国国君回国,既然认为是恩德,那么,卫公和元定等渡江来攻,谁说不是怨恨呢?算一算恩德和怨恨,亦足以相抵了。”杜杲说:“元定等人兵败被俘,怨恨已消失了。陈国君主面南称帝,恩德还在。何况怨恨起于你们的陈国,恩德始于我国。拿怨恨酬谢恩德,我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呢!”徐陵笑而不答。杜杲于是陈说两国修好的好处,徐陵原原本本地报告给陈宣帝。陈宣帝答应杜杲之请,于是就派遣使臣来周朝通好。
建德初年,杜杲任司城中大夫,仍旧出使到陈国。陈宣帝对杜杲说“:长湖公元定等人虽然住在我国,但是恐怕不会没有故国之思。王褒、庚信那些人既然被困在关中,也会有思乡之念。”杜杲揣摸陈宣帝的意思,是想用元定军将士交换王褒等人,就回答说:“元定统兵失律,遇到危难苟且偷生,既不能以死殉节,哪里还用得着这样做!再说,元定对于我国,如同牛之一毛,有什么帮助和损失呢!我国的和议,当初并没有涉及这个。”陈宣帝就不说什么了。杜杲回国时,到了石头城。陈宣帝又派人对杜杲说“:若想南北联合,共同对付齐国,周国能把樊城、邓州给我国,方可表示诚意。”杜杲答道:“南北联合对付齐国,难道只是有利于我国?如果一定想得到城镇的话,应该从齐国那里得。先索要汉南之地再谈联合,我是不敢听从的。”回国后,任司仓中大夫,又出使于陈国。
杜杲有辞令辩才,熟悉谈判之事,前后数次奉命出使陈国,陈国的人都不能让他屈服,陈宣帝非常敬佩他。那时元定已经死了,陈国就按照礼仪送还开府贺拔华和元定的棺柩,杜杲接受后护送回国。授官河东郡守,升任温州刺史,赐爵义兴县伯。大象元年(579),入京任御正中大夫,又一次出使陈国。二年,任申州刺史,加开府仪同大将军,晋爵位为侯。任同州刺史。
隋开皇元年(581),任命杜杲为同州总管,晋爵位为公。很快又升任工部尚书。二年,任西南道行台兵部尚书。不久就因病而死。
宗懔字元懔,南阳涅阳人。八世祖宗承,永嘉之乱时,讨伐陈敏有功,封为紫阳县侯,授宜都郡守之职。死于任上。宗氏子孙因此居于江陵。父亲宗高之,梁时任山阴令。
宗懔自幼聪明精敏,喜爱读书,昼夜不知疲倦,一说话就引用前人故事,乡里都称他是“小儿学士”。梁大同六年(540),举秀才,因为没有赶上南北二宫元旦正会,依例不能对策。梁元帝出镇荆州,对长史刘之遴说:“你们家乡多才干之士,替我举荐一个有情意的少年。”之遴举荐宗懔,当天就引见给梁元帝,令兼任记室。曾经夜晚被召至元帝府,奉命撰写《龙川庙碑》,一夜之间就写好了。天亮呈交给梁元帝,梁元帝大加赞美。宗懔后历任临汝、建城、广晋三个县的县令。逢母丧,辞职守孝,一哭就吐血,二十天内,哭死而又苏醒的情况就有三次。每天早上,都有数千只鸟聚集在他家的草房上,宗懔一哭,它们就飞来,哭声一停,群鸟就飞去。当时的人认为这是宗懔的孝行感动了群鸟,所以才有这种情况。
梁元帝即位,提升宗懔为尚书侍郎,封爵信安县侯,多次升迁至吏部尚书。宗懔父宗高之先任南台书侍御史,触犯了律令。宗懔希望开释父罪,而自己愿意终身以菜为食。宗高之后来辨明无罪,所以宗懔就一直以菜为食,受到乡人的称赞。宗懔在元帝府,府中的人多说宗懔这样做是装出来的。到了这个时候,宗懔便大食鱼肉,国子祭酒沛国人刘..责备他说:“我本来只知道你不忠,但还认为你孝。如今你这样做就是忠孝都没有了。”宗懔不能回答。宗懔学问渊博,很有文采,从来不曾称赞过什么人,因此朋友很少。
当初,平定侯景之后,梁元帝想迁都建邺,只有宗懔劝元帝都渚宫,这是因为他的家乡在荆州的缘故。等到江陵平定,宗懔与王褒等进入关中。周文帝因为宗懔是江南有名的人物,十分尊重他。周孝闵帝即位,任命宗懔为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。明帝即位,宗懔又与王褒等人在麟趾殿刊定各种书籍,多次承蒙皇帝赐宴。保定年间去世。有文集二十卷流传后世。
刘璠字宝义,沛国人。六世祖刘敏。永嘉之乱中迁居广陵。父刘臧,性格耿直,志向笃诚,爱好学习,以孝行闻名乡里。出仕梁朝,任著作郎。
刘璠九岁时死了父亲,居丧合乎礼义。自幼喜爱读书,很会写文章。十七岁时,就深得上黄侯萧晔的器重。范阳人张绾,梁朝宫室的外戚,才华出众,富于辩才,为当世所推崇。因为萧晔身份高贵,张绾也借助萧晔的名望。 刘璠年少还未出仕,自恃有才而逞才使气,不甘居张绾之下。张绾曾于新渝侯宅第,借着酒力辱骂京兆尹杜杲“:寒士不逊。”刘璠正言厉色地说“:在座的各位谁不是寒士?”刘璠的本意是说张绾,而萧晔认为是说他的,便有不悦之色。 刘璠道:“哪一个王门不能混得个座位!”就拂衣而去。萧晔急忙向他道歉,刘璠这才没有走。后来随萧晔到淮南,刘璠的母亲病在建康, 刘璠不知道这件事。有一天,忽然浑身疼痛起来,不大一会,家中信息传来,说他的母亲病了。刘璠当即哀号上道,死而复苏。正当他浑身疼痛的时候,就是母亲病逝之日。守丧期间,哀毁损身,因此而感受风寒。服丧满后一年,还需要拄着木杖才能起身。萧晔死于毗陵,原来的部属多四散而去。 刘璠一个人扶萧晔的灵柩回京城,安葬后才走。梁简文帝此时为东宫太子,平常就很看重萧晔,那些不送灵柩的人多被弹劾指责,只有 刘璠一个受到奖赏。任命刘璠为王国常侍,不是刘璠所喜好的。
刘璠少年时慷慨有大志,喜好功名,想建功立业于边庭,对平平稳稳地晋升不感兴趣。适逢宜丰侯萧修出任北徐州刺史, 刘璠即自请为其轻车府主簿,兼任记室参军。萧修任梁州刺史,刘璠又请为中记室,补任华阳太守。逢侯景渡江,梁朝大乱,萧修认为 刘璠有才干谋略,十分信任他并委以重任。这时,寇虏四起,国家没有安定,刘璠慨然赋诗以言其志。其诗末章云“:随会平王室,夷吾匡羁功。虚簿无时用,徒然慕昔风。”萧修成立府署,设置僚属,任命 刘璠为咨议参军,仍兼记室。梁元帝即位,授刘璠树功将军、镇西府咨议参军之职,赐书说:“邓禹文学之士,尚且执戈从军;葛洪本是书生,尚谈破贼之事。前贤不远,对你寄予很大希望。”不久,元帝就让萧修继承鄱阳的封地,并且任命为雍州刺史,又任命 刘璠为萧修平北府司马。
武陵王萧纪自立于蜀,任命刘璠为中书侍郎。遣使召刘璠至,使者往返八次, 刘璠才来到西蜀。萧纪又任命刘璠为黄门侍郎,令长史刘孝胜安排心腹之人,让画师画《陈平渡河归汉图》送给刘璠。刘璠苦苦请求东还,中记室韦登私下对他说:“殿下宽忍而又留有遗憾,你若是不留下来,将要招致大祸。如果派人在葭萌关阻截你,那么你就要完了。不如共图大计,使身名都有好处!”刘璠正色说“:你想婉言劝阻我吗?我与府侯的名分礼义已定,岂能因荣辱安危而改变我的心呢!大丈夫立志,应当为其志而死生。殿下刚刚施大义于天下,终不会逼迫我一个人吧。”萧纪知道 刘璠不能为己所用,就赠他许多东西送他走了。临别时,萧纪又解下佩刀赠给刘璠,说:“但愿你见到刀能想起我。”刘璠说:“怎敢不奉扬您的威灵,剪除奸佞。”萧纪于是派遣使者拜萧修为益州刺史,封爵随郡王,任命 刘璠为随郡王府长史,加官蜀郡太守。
刘璠辞还,至白马西边,适逢达奚武的军队已到了南郑,刘璠入城不得,就投降了达奚武。周文帝往日就听说过 刘璠的大名,事先告戒达奚武:“不要伤害了刘璠。”所以,达奚武先令刘璠赴京见周文帝。周文帝和刘璠一见如故,对仆射申徽说“: 刘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,即使是古人也比不过他!”申徽说“:晋人消灭吴国,利在于陆逊、陆抗。您今日平梁汉,得到了刘璠。”这时,南郑守军还在坚守,达奚武请求屠城,周文帝准备答应达奚武之请,命他仅保全萧修一家人而已。 刘璠上朝求情,周文帝恼怒刘璠多事,不答应他的请求。刘璠哭诉着坚意求情,过了一个时辰还不退下。柳仲礼侍立在旁,说:“此人真是贞烈之士!”
周文帝既已答应萧修投降,又准许他回国。可是萧修到长安几个月了,还没有让他回国。 刘璠因此宴请周文帝,周文帝说:“古人谁和我能比?”刘璠说:“我常常以为您是盖世英明之主,成汤和周武王都赶不上您。今日看来,真是连齐桓、晋文也比不过。”周文帝说:“我即便不能和成汤、周武相比,也希望能与伊尹、周公相匹敌,怎么会连齐桓、晋文都不如呢?”刘璠回答道:“齐桓存三亡之国,晋文公伐原不失信义。”话未说完,周文帝抚掌说: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,你是想激将我啊!”当即命令遣返萧修。萧修请求和 刘璠一起回国,周文帝没有答应。任命刘璠为中外府记室,升任黄门侍郎、仪同三司。曾经卧病在家,对雪而生感慨,于是就作《雪赋》寄托心志。当初,萧修在汉中给萧纪的书信,以及《答西魏书》、《移襄阳文》,都是 刘璠写的。
周明帝初年,授内史中大夫,掌管诏书。很快即封爵平阳县子。任职清白简亮,与世俗不合,贬为同和郡守。 刘璠善于安抚防御,任职不到一年,羌将投降归附者多达五百余家。前后几任郡守多为自己经营,收罗财产,只有刘璠一丝一毫也没有取。妻子子女都随羌人风俗,吃麦子,穿毛皮,始终不改。洮阳、洪和二郡的羌族人常常越境到 刘璠处,请刘璠审理讼案。蔡公宇文广其时镇守陇右,嘉奖刘璠理政有方。后来,宇文广出镇陕州,想让刘璠跟随他去陕州,羌人愿意跟 刘璠去陕州的人有七百人,听说这件事的人都赞叹惊奇不已。陈公宇文纯镇守陇右,引拔刘璠为总管府司录,十分敬重他。死于官任。著有《梁典》三十卷,有文集二十卷,并行于世。
刘行本,刘璠兄之子。其父瞔,任职于梁朝,为官清正。行本初任武陵王国常侍。后遇萧修以梁州北附于周朝,遂与叔父刘..一起归顺周朝,寓居在新丰。常常把诵读书籍作为自己的事情,精力旺盛,不知疲惫,虽然缺吃少穿,亦怡然自得。性情刚烈,志向坚定不移。周大冢宰宇文护引用为中外府记室。武帝亲自执政,刘行本转任御中正中士,兼领起居注。
屡屡升迁至掌朝下大夫。周朝旧例,天子驾临宫殿,掌朝主管笔墨纸砚,端到御座边,由承御大夫进取。到行本任掌朝,准备将笔呈递给皇帝,承御大夫又要来取。行本高声道“:不能拿笔去!”武帝吃惊地看着,问他为何这样,行本答道“:我听说设官分职,各有各的职责范围。我既然不能佩带承御之刀,承御怎么能来取我的笔呢?”武帝说“:有道理。”于是就命令二司各行其职。
及宣帝继位,多有失德之事,行本直言切谏忤旨,贬出京城任河内太守。尉迟迥发动叛乱,进攻怀州,行本率领属下抵抗。升任仪同,赐爵文安县子。
隋文帝登基,行本官任谏议大夫,检校中书侍郎。文帝曾憎恨一名郎官,令人在殿前痛笞。行本进谏说“:此人平日清正,他的过错又小。”文帝不予理睬。行本郑重走上前说“:陛下不认为为臣不肖,令臣侍在左右。臣之言若说得对,陛下怎能不听?臣之言若不对,应当使之归于正理,怎么能够轻视臣子而不予理睬呢?臣子所说的不是个人的事情!”于是把手板扔在地上就退朝了。文帝收敛怒容向行本道歉,就原谅了那个受笞的郎官。
此时天下大同,四夷归附,行本因党项羌人封疆很近,到了最后才归服,上表弹劾羌人使者“:臣听说南蛮听从校尉的统治,西域仰敬都护的威名。等到看见西羌,鼠窃狗盗,父不父,子不子,君臣没有分别,四夷之人,西羌最为低下。不省悟维系他们的惠心,哪里知道天朝含养的恩德,凶狠残暴,背离正统。羌人使者新近才至,请求交付推科论罪。”文帝认为行本志向不凡。雍州别驾元肇对文帝说“:有一个州吏,接受了别人送给他的二百文钱,按律令打一百杖。然而,臣刚到雍州时就和他有约定。这个州吏故意违反,请求加徒刑一年。”行本驳斥他说:“律令的实行,是为了阐明皇上的诏令。如今元肇竟然敢于重视他的教命,轻视法令,损法以取威,不是人臣应有之礼。”文帝嘉奖行本,赐给他绢一百匹。
行本升任太子左庶子,和从前一样领书侍御史。皇太子虚心敬畏他。这时唐令则任左庶子,太子过分亲近唐令则,经常让他教授宫女唱歌。行本责备唐令则说“:庶子之职,应当引导太子走正道,为何让他沉溺于房帷之间呢!”令则非常惭愧,却不能改正。这时,沛国人刘臻、平原人明克让、河南人陆爽等人都因文采出众而受到太子的宠爱。行本对唐令则不能调教维护太子甚为恼怒,常常对三人说“:你们要读正经之书。”左卫率长史夏侯福受到太子的亲昵,曾经在阁房里和太子嬉戏。夏侯福大笑,声音传到外面。行本这时在阁外听到了,等夏侯福出来,指责他道:“你是何等小人,敢亵慢太子!”于是就把夏侯福交给执法人审问。太子为他求情,才把他放了。太子曾经得到一匹好马,令夏侯福骑出来看看。太子非常高兴,就想让行本再骑一骑。行本正色道“:皇上把我放在庶子的位子上,是想让我辅导殿下走正道,不是让殿下戏耍着玩的。”太子甚为惭愧,就放弃了这种念头。
又以本官领大兴令,权贵忌惮他行事刚正,没有人敢上他的门。因此请托之路断绝了,吏人颇为怀念他。不久,卒于官任,文帝非常伤心和惋惜。到了太子被废,文帝说:“可悲啊!假如刘行本还活着,太子杨勇不至于到这个地步!”行本没有儿子。
柳遐字子癉,河东解人,宋太尉元景的从孙。祖父柳叔珍,官任义阳内史,事迹见《南史》。父柳季远,梁朝时任宜都太守。
柳遐自幼豪爽超俗,神采嶷然,小小的年纪就有成年人的气量。十分喜爱文学,做事都符合规矩。他的伯父柳庆远特别器重他,对他说:“我昔日侍奉伯父太尉公,伯父曾对我说:‘我昨夜梦见你登上一座高大壮丽的楼房,我把座席交给了你。你日后名望官位必定显要,遗憾的是我见不到了。’我往日也曾白天稍稍睡一会儿,又梦见将往日得到的座席还赠给你。你的官位应当能够赶得上我。你一定要好好努力,以应吉祥之兆。”梁西昌侯萧藻镇守雍州时,柳遐才十二岁,他按老百姓的礼节谒见西昌侯,风度仪态端庄严肃,进退高雅。萧藻很欣赏他,让手下的人踩住他的衣襟,想借此看看他的反映。柳遐慢慢地朝前走了一点,根本不回头来看。出仕梁朝,不久升任尚书功论郎。陈郡人谢举此时任尚书仆射,传唤柳遐来交谈,非常欣赏他,回头对人说“:江汉的英才俊杰在这里见到了。”
岳阳王萧鮞在襄阳秉承皇帝的旨意,授予柳遐吏部郎之职,赐爵号闻喜公。不久又晋升为持节、侍中、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。及萧鮞在江陵称帝,举襄阳以归附北朝,柳遐向萧鮞辞别道:“陛下中兴盛业,雄居于古楚之地。臣昔日幸会陛下,早授官位,按理应该以身许国,以求有始有终。自从晋朝南迁,臣宗族随迁的少,从祖太尉、世父仪同、从父司空,都是职位高声望大,就在金陵安下家来。只留下臣之先人独守家园,曾经告诫臣等,不要违背先人之志。如今襄阳既然已经入于北朝,臣若陪从陛下,进则无益于行程,退则有违先人的意思。”萧鮞嘉许他的志向,就答应了他。柳遐因此留在家乡,埋头经籍,自得其乐。
周文帝、明帝频频征召,柳遐因疾病坚辞不受。及萧鮞死,柳遐甚为哀痛,按照旧臣的礼仪服丧。保定年间,朝廷再次征召,柳遐这时才入朝,任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霍州刺史之职。柳遐训导人务必先施以德,施德再三而不听从命令的,才稍加贬斥,只是让人知道羞耻而已。他的部下受到感染而服其化,不再做什么错事,都说:“我们的长官这样仁慈施惠,怎么能够欺骗他呢!”柳遐死后,赠金、安二州刺史。
柳遐有非常人所及的德行。当初任州主簿时,其父亲死在扬州,柳遐自襄阳奔丧,六天到达,一路悲哀过度,形貌损毁,人们都认不出来了。后来奉父亲灵柩西归,中流忽起大风,舟中的人相顾失色。柳遐抱着棺木悲号恸哭,向天诉说哀告,很快风止浪静。他的母亲乳间曾生有毒疮,医生说:“这种病没有什么办法可治,只有找人吮吮疮中的脓水,或许可以希望减轻点疼痛。”声音未落,柳遐就吸吮起来,过了十来天慢慢地痊愈了。人们都认为这是柳遐的孝行感动了神灵的缘故。柳遐性格温和宽厚,喜怒不形于色。弘扬奖励名教,从来不论人之过。特别乐善好施,家中无多余的钱财。临终嘱咐薄葬,其子辈遵嘱而行。有十个儿子,柳靖、柳庄最为有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