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伤形
金朝:张从正
因忧结块一百
息城司侯,闻父死于贼,乃大悲哭之,罢,便觉心痛,日增不已,月余成块,状若覆杯,大痛不住,药皆无功。议用燔针炷艾,病患恶之,乃求于戴人。戴人至,适巫者在其旁,乃学巫者,杂以狂言以谑病者,至是大笑,不忍回。面向壁,一、二日,心下结块皆散。戴人曰∶《内经》言∶忧则气结,喜则百脉舒和。又云∶喜胜悲。《内经》自有此法治之,不知何用针灸哉?适足增其痛耳!
病怒不食一百一
项关令之妻,病食不欲食,常好叫呼怒骂,欲杀左右,恶言不辍。众医皆处药,几半载尚尔。其夫命戴人视之。戴人曰∶此难以药治。乃使二娼,各涂丹粉,作伶人状,其妇大笑;次日,又令作角抵,又大笑;其旁常以两个能食之妇,夸其食美,其妇亦索其食,而为一尝。不数日,怒减食增,不药而瘥,后得一子.夫医贵有才,若无才,何足应变无穷?
不寐一百二
一富家妇人,伤思虑过甚,二年不寐,无药可疗。其夫求戴人治之。戴人曰∶两手脉俱缓,此脾受之也。脾主思故也。乃与其夫,以怒而激之。多取其财,饮酒数日,不处一法而去。其人大怒汗出,是夜困眠,如此者,八、九日不寤,自是而食进,脉得其平。
惊一百三
卫德新之妻,旅中宿于楼上,夜值盗劫人烧舍,惊坠床下,自后每闻有响,则惊倒不知人,家人辈蹑足而行,莫敢冒触有声,岁余不痊。诸医作心病治之,人参、珍珠及定志丸,皆无效。戴人见而断之曰∶惊者为阳,从外入也;恐者为阴,从内出也。惊者,为自不知故也;恐者,自知也。足少阳胆经属肝木。胆者,敢也。惊怕则胆伤矣。乃命二侍女执其两手,按高椅之上,当面前,下置一小几。戴人曰∶娘子当视此。一木猛击之,其妇人大惊。戴人曰∶我以木击几,何以惊乎?伺少定击之,惊也缓。又斯须,连击三、五次;又以杖击门;又暗遣人画背后之窗,徐徐惊定而笑曰∶是何治法?戴人曰∶《内经》云∶惊者平之。平者,常也。平常见之必无惊。是夜使人击其门窗,自夕达曙。夫惊者,神上越也。从下击几,使之下视,所以收神也。一、二日,虽闻雷而不惊。德新素不喜戴人,至是终身厌服,如有言戴人不知医者,执戈以逐之。
儿寐不寤一百四
陈州长吏一小儿,病寐而不寤。一日,诸医作睡惊治之,或欲以艾火灸之,或以大惊丸,及水银饼子治之。其父曰∶此子平日无疾,何骤有惊乎?以子之病,乃问于戴人。戴人诊其两手,脉皆平和。戴人曰∶若惊风之脉,当洪大而强,今则平和,非惊风也。戴人窃问其乳母∶尔三日前曾饮醉酒否?遽然笑曰∶夫人以煮酒见饷,酒味甚美,饮一罂而睡。陈酒味甘而恋膈,酒气满,乳儿亦醉也。乃锉甘草、干葛花、缩砂仁、贯众煎汁使饮之,立醒。
孕妇下血一百五
刘先生妻,有娠半年,因伤损下血,乞药于戴人,戴人诊之,以三和汤(一名玉烛散)、承气汤、四物汤对停,加朴硝煎之。下数行,痛如手拈,下血亦止。此法可与智识高明者言。膏粱之家,慎勿举似,非徒骇之,抑又谤之。呜呼!正道难行,正法难用,古今皆然。
收产伤胎一百六
一孕妇,年二十余,临产召稳媪三人,其二媪极拽妇之臂,其一媪头抵妇之腹,更以两手扳其腰,极力为之。胎死于腹,良久乃下,儿亦如血,乃稳媪杀之也。岂知瓜熟自落,何必如此乎?其妇因兹经脉断闭,腹如刀剜,大渴不止,小溲闭绝。主病者禁水不与饮,口舌枯燥,牙齿黧黑,臭不可闻,食饮不下,昏愦欲死。戴人先以冰雪水恣意饮之,约二升许,痛缓渴止;次以舟车丸、通经散,前后五、六服,下数十行,食大进;仍以桂苓甘露散、六一散、柴胡饮子等调之,半月获安。
又 一妇人,临产,召村妪数人侍焉。先产一臂出,妪不测轻重拽之,臂为之断,子死于腹。
其母面青身冷,汗 不绝,时微喘。呜呼!病家甘于死。忽有人曰∶张戴人有奇见,试问之。戴人曰∶命在须臾,针药无及。急取秤钩,续以壮绳,以膏涂其钩,令其母分两足向外偃坐,左、右各一人脚上立足;次以钩其死胎,命一壮力妇,倒身拽出死胎,下败血五、七升,其母昏困不省;待少顷,以冰水灌之,渐咽二口,大醒食进;次日四物汤调血,数日方愈。戴人常曰∶产后无他事,因侍妪非其人,转为害耳。
怀恐胁痛一百七
洛阳孙伯英,因诬狱,妻子被系,逃于故人,是夜觉胃胁痛,托故人求药。故人曰∶有名医张戴人适在焉,当与公同往。时戴人宿酒未醒,强呼之。故人曰∶吾有一亲人,病,欲求诊。戴人隔窗望见伯英曰∶此公伏大惊恐。故人曰∶何以知之?戴人曰∶面青脱色,胆受怖也。后会赦乃出,方告戴人。
背疽一百八
一富家女子,十余岁,好食紫樱,每食即二、三斤,岁岁如此,至十余年。一日潮热如劳。戴人诊其两手脉,皆洪大而有力。谓之曰∶他日必作恶疮肿毒,热上攻目,阳盛阴脱之证。其家大怒,不肯服解毒之药。不一、二年,患一背疽如盘,痛不可忍。其女忽思戴人曾有是言,再三悔过,请戴人。戴人以 针绕疽晕,刺数百针,去血一斗。如此三次,渐渐痛减肿消,微出脓而敛。将作痂时,使服十补内托散,乃痊。终身忌口。然目亦昏,终身无子。
肺痈一百九
舞水一富家有二子,长者年十三岁,幼者十一岁,皆好顿食紫樱一、二斤,每岁须食半月。后一、二年,幼者发肺痈,长者发肺痿,相继而死。戴人常叹曰∶人之死者,命耶?
天耶?古人有诗∶爽口味多终作疾。真格言也。天生百果,所以养人,非欲害人。然富贵之家,失教纵欲,遂至于是。
咽中刺塞一百十
戴人过HT 阳,强家一小儿,约五、六岁,同队小儿,以蜀黍秸相击,逆芒倒刺于咽中,数日不下粥药,肿大发。其家告戴人。戴人命取水,根据《道经》中咒水法∶以左手屈中指及无名指,作三山印,坐水盏于其上;右手掐印文,是金枪印;脚踏丁字,立望太阳或灯火;取气一口,吹在净水盏中。咒曰∶
吾取老君东流顺,老君奉敕摄去毒水,吾托大帝尊,所到称吾者,各各现帝身,急急如律令。
摄念七遍,吹在
误吞物咽中一百十一
一小儿误吞一钱,在咽中不下。诸医皆不能取,亦不能下。乃命戴人。戴人熟思之,忽得一策∶以净白表纸,令卷实如箸,以刀纵横乱割其端,作之状;又别取一箸,缚针钩于其端,令不可脱,先下咽中,轻提轻抑,一探之,觉钩入于钱窍;然后以纸卷纳之咽中,与钩尖相抵,觉钩尖入纸卷之端,不碍肌肉,提之而出。
肠下血一百十二
棠溪栾彦刚,病下血。医者以药下之,默默而死。其子企,见戴人而问之曰∶吾父之死,竟无人知是何证?戴人曰∶病锉其心也。心主行血,故被锉则血不禁,若血温身热者死。火数七,死必七日,治不当下,若下之,不满数。企曰∶四日死,何谓病锉心?
戴人曰∶智不足而强谋,力不足而强与,心安得不锉也?栾初与邢争屋不胜,遂得此病。企由是大服,拜而学医。
水肿睾丸一百十三
霍秀才之子,年十二岁,睾丸一旁肿 。
见之曰∶此因惊恐得之。惊之为病,上行则为呕血,下则肾伤而为水肿。以琥珀通经散,一泻而消散。
伏惊一百十四
上渠卜家一男子,年二十八岁,病身弱,四肢无力,面色苍黄,左胁下体侧,上下如臂状,每发则痛无时,食不减,大便如常,小便微黄,已二、三载矣。诸医计穷,求戴人治之。视其部分,乃足厥阴肝经,兼足少阳胆经也。张曰∶甲胆乙肝故青。其黄者,脾也。
诊胆脉小,此因惊也。惊则胆受邪,腹中当有惊涎绿水。病患曰∶昔曾屯军被火,自是而疾。
戴人夜以舟车百五十丸,浚川散四、五钱,加生姜自然汁,平旦果下绿水四、五行。或问大加生姜何也?答曰∶辛能伐木也。下后觉微痛,令再下之,比前药减三之一,又下绿水三、四行。
痛止思食,反有力。戴人谓卜曰∶汝妻亦当病。卜曰∶太医未见吾妻,何以知之?曰∶尔感此惊几年矣?卜省曰∶当被火时,我正在草堂中熟寐,人惊唤,我睡中惊不能言,火已塞门,我父拽出我火中,今五年矣。张曰∶汝胆伏火惊,甲乙乘脾土,是少阳相火乘脾,脾中有热,故能食而杀谷。热虽能化谷,其精气不完,汝必无子。盖败经反损妇人,汝妻必手足热,四肢无力,经血不时。卜曰∶吾妻实如此,亦已五年矣。他日,门人因观《内经》,言先泻所不胜,次泻所胜之论,其法何如,以问张。张曰∶且如胆木乘胃土,此土不胜木也。不胜之气,寻救于子,己土能生庚金。庚为大肠,味辛者为金,故大加生姜使伐木。然先不开脾,土无由行也。遂用舟车丸,先通其闭塞之路,是先泻其所不胜;后用姜汁调浚川散大下之,次泻其所胜也。大抵阳干克阳干,腑克腑,脏克脏。
张从正
张从正,字子和,号戴人。金朝睢州考城(今河南兰考县人),是继刘完素之后以自己独创理论轰动金元医学界的人物之一,力主汗、吐、下三法, 为攻邪派”的代表。约生于金海陵王正隆元年(1156年),卒子哀宗正大五年 (1228年),享年七十二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