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·陶隐居序
宋代:唐慎微
隐居先生,在乎茅山岩岭之上,以吐纳余暇,颇游意方技,览本草药性,以为尽圣人之心,故撰而论之。旧说皆称《神农本经》,余以为信然。昔神农氏之王天下也,画八卦,以通鬼神之情;造耕种,以省杀生之弊;宣药疗疾,以拯天伤之命。此三道者,历众圣而滋彰。文王、孔子、彖、象繇、辞,幽 人天。后稷、伊芳尹,播厥百谷,惠被群生。岐、黄、彭、扁,振杨辅导,恩流含气。并岁逾三千,民到于今赖之。但轩辕以前,文本未传,如六爻指垂,画象稼穑,即事成迹。至于药性所主,当以识识相因,不尔,何由得闻。至乎桐、雷,乃着在于编简,此书应与《素问》同类,但后人多更修饰之尔。秦皇所焚,医方、卜术不预,故犹得全录。而遭汉献迁徙,晋怀奔迸,文籍焚靡,(臣禹锡等谨按蜀本作KT ,音糜。)千不遗》《神农本草》三卷。又据《本经》陶序后朱书云∶《本草经》卷上、卷中、卷下。卷上注云∶序药性之源本,论病名之形诊;卷中云∶玉石、草、木三品;卷下云∶虫兽、果、菜、米食三品。即不云三卷外别有序录,明知韩保所云∶承据误本,妄生曲说,今当从三卷为正。)是其《本经》。所出郡县,乃后汉时制,疑仲景、元化等所记。又云有《桐君采药录》,说其花叶形色。《药对》四卷,论其佐使相须,魏、晋以来,吴普、(臣禹锡等谨按蜀本注∶普,广陵人也,华佗弟子。撰《本草》一卷。)李当之(臣禹锡等谨按蜀本注云∶华佗弟子。修神农旧经,而世少行用。)等,更复损益。或五百九十五,或四百四十一,或三百一十九;或三品混糅,冷、热舛错,草、石不分,虫、兽无辨;且所主治,互有得失,医家不能备见,则识智有浅深。今辄苞综诸经,研括烦省,以《神农本经》三品,合三百六十五为主,又进名医副品,亦三百六十五,合七百三十种。精粗皆取,无复遗落,分别科条,区畛(音轸)物类,兼注铭(音瞑)时用,土地所出,及仙经道术所须,并此序录,合为七卷。虽未足追踵前良,盖亦一家撰制。吾去世之后,可贻诸知音尔。
本草经卷上(序药性之源本,论病名之形诊,题记品录,详览施用。)
本草经卷中(玉石、草、木三品。)
本草经卷下(虫兽、果、莱、米食三品,有名未用三品。)
右三卷,其中、下二卷,药合七百三十种,名别有目录,并朱、墨杂书并子注,今大书分为七卷。(唐本注《汉书·艺文志》有黄帝内、外经。班固论云∶经方者,本草石之寒温,原疾病之深浅。乃班固论经方之语,而无本草之名。唯粱《七录》有《神农本草》三卷,陶据此以别录加之为七卷。序云三品混糅,冷热舛错,草、石不分,虫、兽无辨;岂使草木同品,虫兽共条,披览既难,图绘非易。今以序为一卷,例为一卷,玉石三品为三卷,草三品为六卷,木三品为三卷,禽兽为一卷,虫鱼为一卷,果为一卷,莱为一卷,米谷为一卷,有名未用为一卷,合二十卷。其十八卷中,药合八百五十种,三百六十一种“本经”,一百八十一种“别录”,一百一十五种“新附”,一百九十三种“有名未用”。)
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,主养命以应天,无毒,多服、久服不伤人。欲轻身益气,不老延年者,本上经。
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,主养性以应人,无毒、有毒,斟酌其宜。欲遏病补虚羸者,本中经。
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,主治病以应地,多毒,不可久服。欲除寒热邪气、破积聚、愈疾三品合三百六十五种,法三百六十五度,一度应一日以成一岁,倍其数,合七百三十名也。
百录》之文也,当作墨书矣。盖传写浸久,朱、墨错乱之所致耳。遂令后世览之者,捃摭此类,以谓非神农之书,乃后人附托之文者,率以此故也。)
上本说如此。今按上品药性,亦皆能遣疾,但其势力和浓,不为仓猝之效,然而岁月常服,必获大益,病既愈矣,命亦兼申。天道仁育,故云应天。一百二十种者,当谓寅、卯、辰、巳之月,法万物生荣时也。
中品药性,疗病之辞渐深,轻身之说稍薄,于服之者祛患当速,而延龄为缓。人怀性情,故下品药性,专主攻击,毒烈之气,倾损中和,不可常服,疾愈即止。地体收杀,故云应地。
凡合和之体,不必偏用之,自随人患,参而共行。但君臣配隶,根据后所说,若单服之者,所不论尔。
药有君、臣、佐、使,以相宣摄。合和宜用一君、二臣、三佐、五使;又可一君、三臣、九佐、使也。
上本说如此,今按用药,犹如立人之制,若多君少臣,多臣少佐,则气力不周也。而检仙经、世俗者方,亦不必皆尔。大抵养命之药则多君,养性之药则多臣,疗病之药则多佐;犹根据本性所主,而兼复斟酌,详用此者益当为善。又恐上品君中,复各有贵贱,譬如列国诸侯,虽并得称制,而犹归宗周;臣佐之中,亦当如此。所以门冬、远志,别有君臣;甘草国老,大黄将军,明其优劣,皆不同秩。自非农歧之徒,孰敢诠正,正应领略轻重,为其分剂也。
药有阴阳配合,(臣禹锡等谨按蜀本注云∶凡天地万物,皆有阴阳、大小,各有色类,寻究其理,并有法象。故毛羽之类,皆生于阳而属于阴;鳞介之类,皆生于阴而属于阳。所以空青法木,故色青而主肝;丹砂法火,故色赤而主心;云母法金,故色白而主肺;雌黄法土,故色黄而主脾;磁石法水,故色黑而主肾。余皆以此推之,例可知也。)子母兄弟,(臣禹锡等谨按蜀本注云∶若榆皮为母,浓朴为子之类是也。)根茎花实,草石骨肉。有单行者,有相须者,有相使者,有相畏者,有相恶者,有相反者,有相杀者。凡此七情,合和视之,当用相须、相使者良,勿用相恶、相反者。若有毒宜制,可用相畏、相杀者;不尔,勿合用也。(臣禹锡等谨按蜀本注云∶凡三百六十五种,有单行者七十一种,相须者十二种,相使者九十种,相畏者七十八种,相恶者六十种,相反者十八种,相杀者三十六种。凡此七情,合和视之。)
上本说如此。今按其主疗虽同,而性理不和,更以成患。今检旧方用药,亦有相恶、相反者,服之乃不为害。或能有制持之者,犹如寇、贾辅汉,程、周佐吴,大体既正,不得以私情为害。虽尔,恐不如不用。今仙方甘草丸,有防己、细辛,俗方玉石散,用栝蒌、干姜,略举大体如此。其余复有数十条,别注在后。半夏有毒,用之必须生姜,此是取其所畏,以相制尔。其相须、相使者,不必同类,犹如和羹、调食鱼肉,葱、豉各有所宜,共相宣发也。
药有酸、咸、甘、苦、辛五味,又有寒、热、温、凉四气,及有毒、无毒。阴干、曝干,采造时月生熟,土地所出,真伪陈新,并各有法。
上本说如此。又有分剂称两,轻重多少,皆须甄别。若用得其宜,与病相会,入口必愈,身安寿延;若冷热乖衷,真假非类,分两违舛,汤丸失度,当瘥反剧,以至殒命。医者意也,古之所谓良医者,盖善以意量得其节也。谚云∶俗无良医,枉死者半;拙医疗病,不如不疗。喻如宰夫,以鳝(音善)鳖为 羹,食之更足成病,岂充饥之可望乎?故仲景云∶“如此死者,愚医杀之也。”药性有宜丸者,宜散者,宜水煮者,宜洒渍者,宜膏煎者,亦有一物兼宜者,亦有不可入汤上本说如此。又按∶病有宜服丸者,服散者,服汤者,服酒者,服膏煎者,亦兼参用,察病之源,以为其制也。
欲疗病,先察其源,先候病机,五脏未虚,六腑未竭,血脉未乱,精神未散,服药必活。
若病已成,可得半愈。病势已过,命将难全。
上本说如此。按今自非明医,听声察色,至乎诊脉,孰能知未病之病乎?且未病之人,亦无肯自疗。故桓侯怠于皮肤之微,以致骨髓之痼。今非但识悟之为难,亦乃信受之弗易。仓公有言曰∶“病不肯服药,一死也;信巫不信医,二死也;轻身薄命,不能将慎,三死也。”夫病之所由来虽多端,而皆关于邪。邪者,不正之因,谓非人身之常理,风、寒、暑、湿、饥、饱、劳、逸,皆各是邪,非独鬼气疫疠者矣。人生气中,如鱼在水,水浊则鱼瘦,气昏则人病。邪气之伤人,最为深重,经络既受此气,传入脏腑,随其虚实冷热,结以成病,病又相生,故流变遂广。精神者,本宅身以为用。身既受邪,精神亦乱。神既乱矣,则鬼灵斯入,鬼力渐强,神守稍弱,岂得不致于死乎?古人譬之植杨,斯理当矣。但病亦别有先从鬼神来者,则宜以祈祷祛之,虽曰可祛,犹因药疗致愈,昔李子豫有赤丸之例是也。其药疗无益者,是则不可祛,晋景公膏肓之例是也。大都鬼神之害则多端,疾病之源唯一种,盖有轻重者尔。《真诰》中有言曰∶常不能慎事上者,自致百 之本,而怨咎于神灵乎?当风卧湿,反责他人于失覆,皆痴人也。夫慎事上者,谓举动之事,必皆慎思;若饮食恣情,阴阳不节,最为百 之本。致使虚损内起,风湿外侵,所以共成其害,如此者,岂得关于神明乎?唯当勤于药术疗理尔。
若用毒药疗病,先起如黍粟,病去即止,不去倍之,不去十之,取去为度。
上本说如此,按今药中单行一两种有毒物,只如巴豆、甘遂之辈,不可便令至剂尔。如经所言∶一物一毒,服一丸如细麻;二物一毒,服二丸如大麻;三物一毒,服三丸如胡豆;四物一毒,服四丸如小豆;五物一毒,服五丸如大豆,六物一毒,服六丸如梧子;从此至十,皆如梧子,以数为丸。而毒中又有轻重,且如野狼毒、钩吻。岂同附子、芫花辈邪?凡此之类,皆须量宜。(臣禹锡等谨按唐本旧云∶三物一毒,服三丸如小豆;四物一毒,服四丸如大;五物一毒,服五丸如兔屎。注云∶谨按∶兔屎大于梧子,等差不类,今以胡豆替小豆,小豆替大豆,大豆替兔屎,以为折衷。)
疗寒以热药,疗热以寒药,饮食不消以吐下药,鬼疰蛊毒以毒药,痈肿疮瘤以疮药,风湿以上本说如此,又按药性,一物兼主十余病者,取其偏长为本,复应观人之虚实、补泻,男女老少,苦乐荣悴,乡壤风俗,并各不同。褚澄疗寡妇、尼僧,异乎妻外家,此是达其性怀之所致也。
病在胸膈以上者,先食后服药;病在心腹以下者,先服药而后食;病在四肢、血脉者,宜空腹而在旦;病在骨髓者,宜饱满而在夜。
上本说如此。按其非但药性之多方,其节适早晚,复须条理。今方家所云“先食”、“后食”,盖此义也。又有须酒服者、饮服者、冷服者、暖服者。服汤则有疏、有数,煮汤则有生、有熟,各有法用,并宜审详尔。
夫大病之主,有中风、伤寒、寒热、温疟,中恶、霍乱,大腹、水肿,肠 、下痢,大小便不通,奔豚上气,咳逆呕吐,黄胆、消渴,留饮、癖食,坚积、症瘕,惊邪、癫痫、鬼疰,喉痹、齿痛,耳聋、目盲,金疮、 (乌卧切)折,痈肿、恶疮,痔 、瘿瘤;男子五劳七伤,虚乏羸瘦;女子带下、崩中,血闭、阴蚀;虫蛇蛊毒所伤。此大略宗兆,其间变动枝叶,各宜根据端绪以取之。
上本说如此。按今药之所主,只说病之一名,假令中风,乃有数十种,伤寒证候,亦有二十余条,更复就中求其类例,大体归其始终,以本性为根宗,然后配合诸证,以合药尔。病之变状,不可一概言之。所以医方千卷,犹未尽其理。春秋以前,及和、缓之书蔑闻,而道经略载扁鹊数法,其用药犹是本草家意。至汉·淳于意及华佗等方,今时有存者,亦皆条理药性。唯张仲景一部,最为众方之祖,又悉根据本草。但其善诊脉,明气候,以意消息之尔。
至于刳肠、剖臆,刮骨、续筋之法,乃别术所得,非神农家事。自晋代以来,有张苗、宫泰、刘德、史脱、靳邵、赵泉、李子豫等,一代良医。其贵胜阮德如、张茂先、裴逸民、皇甫士安,及江左葛洪、蔡谟、商仲堪诸名人等,并研精药术。宋有羊欣、元徽、胡洽、秦承祖,齐有尚书褚澄、徐文伯、嗣伯群从兄弟,疗病亦十愈其八九。凡此诸人,各有所撰用方,观其指趣,莫非本草者乎?或时用别药,亦循其性度,非相逾越。《范汪方》百余卷,及葛洪《肘后》,其中有细碎单行经用者,或田舍试验之法,或殊域异识之术。如藕皮散血,起自庖人;牵牛逐水,近出野老。饼店蒜齑,乃是下蛇之药;路边地菘,而为金疮所秘。此盖天地间物,莫不为天地间用,触遇则会,非其主封矣。颜光禄亦云∶诠三品药性,以本草为主。道经、仙方、服食、断谷、延年、却老,乃至飞丹炼石之奇,云腾羽化之妙,莫不以药道为先。用药之理,一同本草,但制御之途,小异世法。犹如粱、肉,主于济命,华夷禽兽,皆共仰资。其为主理即同,其为性灵则异尔。大略所用不多,远至二十余物,或单行数种,便致大益,是其服食岁月深积。即本草所云久服之效,不如俗人微觉便止,故能臻其所极,以致遐龄,岂但充体愈疾而已哉。今庸医处疗,皆耻看本草,或倚约旧方,或闻人传说,或遇其所忆,便揽笔疏之,俄然戴面,以此表奇。其畏恶相反,故自寡昧,而药类违僻,分两参差,亦不以为疑脱。或偶尔值瘥,则自信方验;若旬月未瘳,则言病源深结。了不反求诸已,详思得失,虚构声称,多纳金帛,非唯在显宜责,固将居幽贻谴矣。其五经四部,军国礼服,若详用乖越者,犹可矣,止于事迹非宜尔。至于汤药,一物有谬,便性命及之。千乘之君,百金之长,何不深思戒慎邪?昔许太子侍药不尝,招弑君之恶;季孙馈药,仲尼有未达之辞,知其药性之不可轻信也,晋时有一才人,欲刊正《周易》及诸药方,先与祖讷异论,祖云∶辨释经典,纵有异同,不足以伤风教;至于汤药,小小不达,便致寿夭所由,则后人受弊不少,何可轻以裁断。祖之此言,可为仁识,足为龟镜矣。按《论语》云∶人而无恒,不可以作巫医。明此二法,不可以权饰妄造。所以医不三世,不服其药。九折臂者,乃成良医。盖谓学功须深故也。复患今之承藉者,多恃KT 名价,亦不能精心研习,实为可惜。
虚传声美,闻风竞往,自有新学该明,而名称未播,贵胜以为始习,多不信用,委命虚名,谅可惜也。京邑诸人,皆尚声誉,不取实事。余祖世以来,务敦方药,本有《范汪方》一部,斟酌详用,多获其效,内护家门,傍及亲族。其有虚心告请者,不限贵贱,皆摩踵救之。凡所救活,数百千人。自余投缨宅岭,犹不忘此,日夜玩味,常觉欣欣。今亦撰方三卷,并《效验方》五卷,又补葛氏《肘后方》三卷。盖欲承嗣善业,令诸子侄,不敢失坠,可以辅身济物者也。
今按诸药采造之法,既并用见成,非能自采,不复具论其事,唯合药须解节度,列之如下。
按诸药所生,皆的有境界。秦、汉以前,当言列国。今郡县之名,后人所改尔。江东以来,小小杂药,多出近道,气力性理,不及本邦。假令荆、益不通,则全用历阳当归,钱塘三建,岂得相似。所以疗病不及往人,亦当缘此故也。蜀药及北药,虽有去来,亦非复精者。且市人不解药性,唯尚形饰。上党人参,世不复售。华阴细辛,弃之如芥。且各随俗相竞,不能多备,诸族故往往遗漏。今之所存,二百许种尔。众医都不识药,唯听市人。市人又不辨究,皆委采送之家。采送之家,传习造作,真伪好恶,并皆莫测。所以钟乳醋煮令白,细辛水渍使直,黄 蜜蒸为甜,当归酒洒取润,螵蛸胶着桑枝,蜈蚣朱足令赤。诸有此等,皆非事实,俗用既久,转以成法,非复可改,末如之何。又根据方分药,不量剥除。只如远志、牡丹,才不收半;地黄、门冬,三分耗一。凡去皮除心之属,分两皆不复相应,病家唯根据此用,不知更秤取足。又王公贵胜,合药之日,悉付群下。其中好药贵石,无不窃换。乃有紫石英、丹砂吞出洗取,一片动经十数过卖。诸有此例,巧伪百端,虽复监检,终不能觉。以此疗病,固难即效,如斯并是药家之盈虚,不得咎医人之浅拙也。
凡采药时月,皆是建寅岁首,则从汉太初后所记也。其根物多以二月、八月采者,谓春初津润始萌,未冲枝叶势力淳浓故也。至秋,枝叶干枯,津润归流于下。今即事验之,春宁宜早,秋宁宜晚,花、实、茎、叶,乃各随其成熟尔。岁月亦有早晏,不必都根据本文也。经说阴干者,谓就六甲阴中干之。又根据遁甲法,甲子旬阴中在癸酉,以药着酉地也。实谓不必然,正是不露日曝,于卷影处干之尔。所以亦有云曝干故也。若幸可两用,益当为善。(今按本草采药阴干者,皆多恶。至如鹿茸,经称阴干,皆悉烂令坏。今火干易得且良。草木根苗,阴之皆恶。九月以前采者,悉宜日干;十月以后采者,阴干乃好。)
古秤唯有铢两,而无分名。今则以十黍为一铢,六铢为一分,四分成一两,十六两为一斤。虽有子谷 黍之制,从来均之已久,正尔,根据此用之。(臣禹锡等谨按唐本又云∶但古秤复,今南秤是也。晋秤始后汉末以来,分一斤为二斤,一两为二两耳。金银丝绵,并与药同,无轻重矣。古方唯有仲景而已,涉今秤若用古秤,作汤则水为殊少,故知非复秤,悉用今者耳。)今方家所云等分者,非分两之分,谓诸药斤两多少皆同尔。先视病之大小,轻重所须,乃以意裁之。凡此之类,皆是丸散;丸散竟根据度用之。汤酒之中,无等分也。
凡散药,有云刀圭者,十分方寸之一,准如梧桐子大也。方寸匕者,作匕正方一寸,抄散取不落为度。钱五匕者,今五铢钱边五字者以抄之,亦令不落为度。一撮者,四刀圭也。十撮为一勺,十勺为一合。以药升分之者,谓药有虚实、轻重,不得用斤两,则以升平之。药升方作,上径一寸,下径六分,深八分,纳散药,勿按抑之,正尔微动令平调尔。今人分药,不复用此。
凡丸药,有云如细麻者,即胡麻也,不必扁扁,但令较略大小相称尔。如黍粟亦然,以十六黍为一大豆也。如大麻子者,准三细麻也。如胡豆者,即今青斑豆是也,以二大麻子准之。
如小豆者,今赤小豆也,粒有大小,以三大麻子准之。如大豆者,以二小豆准之。如梧子者,以二大豆准之。一方寸匕散,蜜和得如梧子,准十丸为度。如弹丸及鸡子黄者,以十梧子准之。(唐本注云∶方寸匕散,为丸如梧子,得十六丸,如弹丸。一枚若鸡子黄者,准四十丸。今弹丸同鸡子黄,此甚不等。)
凡汤酒膏药,旧方皆云 (方汝切)咀(子与切)者,谓秤毕捣之如大豆,又使吹去细末,此于事殊不允当;药有易碎、难碎,多末、少末,秤两则不复均平,今皆细切之,较略令如 咀者。乃得无末,而又粒片调和也(唐本注云∶ 咀,正谓商量斟酌之,余解皆理外生精尔。
臣禹锡等看详 咀,即上文细切之义,非商量斟酌也。)
凡丸散药,亦先切细,曝燥,乃捣之。有各捣者,有合捣者,并随方所言。其润湿药,如天门冬、干地黄辈,皆先切,曝,独捣令偏碎,更出细擘,曝干。若逢阴雨,亦以微火烘(火工切)之,既燥,小停,冷,乃捣之。
凡湿药,燥皆大耗,当先增分两,须得屑乃称之为正。其汤酒中,不须如此也。
凡筛丸药,用重密绢令细,于蜜丸易熟。若筛散草药,用轻疏绢,于酒中服即不泥。其石药,亦用细绢筛令如丸者。凡筛丸散药毕,皆更合于臼中,以杵捣之数百过,视其色理和同,为佳也。
凡汤酒膏中用诸石,皆细捣之如粟米,亦可以葛布筛令调,并以新绵别裹内中。其雄黄、朱凡煮汤,欲微火,令小沸。其水数根据方多少,大略二十两药,用水一斗,煮取四升,以此为准。然则利汤欲生,少水而多取;补汤欲熟,多水而少取。好详视之,不得令水多少。用新布,两人以尺木绞之,澄去 (鱼靳切)浊,纸覆令密。温汤勿令铛器中有水气,于熟汤上煮,令暖亦好。服汤宁令小沸热易下,冷则呕涌。
凡云分再服、三服者,要令势力相及,并视人之强羸,病之轻重,以为进退增减之,不必悉凡渍药酒,皆须细切,生绢袋盛之,乃入酒密封,随寒暑日数,视其浓烈,便可漉出,不必凡建中、肾沥诸补汤,滓合两剂,加水煮竭饮之,亦敌一剂新药,贫人可当根据此用,皆应先凡合膏,初以苦酒渍令淹浃,不用多汁,密覆勿泄。云 (祖对切,时者,周时也,从今旦明旦。亦有只一宿者。煮膏,当三上三下,以泄其热势,令药味得出。上之使匝匝沸,乃下之,使沸静良久乃止,宁欲小小生。其中有薤白者,以两头微焦黄为候。有白芷、附子者,亦令小黄色为度。猪肪皆勿令经水,腊月者弥佳。绞膏亦以新布绞之。若是可服之膏,膏滓亦可酒煮饮之。可摩之膏,膏滓则宜以敷病上,此盖欲兼尽其药力故也。
凡膏中有雄黄、朱砂辈,皆别捣细研如面,须绞膏毕乃投中,以物疾搅,至于凝强,勿使沉聚在下不调也。有水银者,于凝膏中研令消散。胡粉亦尔。
凡汤酒中用大黄,不须细锉。作汤者,先以水浸令淹浃,密覆一宿。明旦煮汤,临熟乃内汤中,又煮两、三沸,便绞出,则势力猛,易得快利。丸散中用大黄,旧皆蒸之,今不须尔。
凡汤中用麻黄,皆先别煮两、三沸,掠去其沫,更益水如本数,乃内余药,不尔,令人烦。
麻黄皆折去节,令理通,寸锉之;小草、瞿麦五分锉之;细辛、白前三分锉之;丸散膏中,则细锉也。
凡汤中用完物,皆擘破,干枣、栀子、栝蒌之类是也。用细核物,亦打破,山茱萸、五味子、蕤核、决明子之类是也。细花之物,正尔完用之,旋复花、菊花、地肤子、葵子之类是也。米麦豆辈,亦完用之。诸虫,先微炙之,唯螵蛸当中破炙之。生姜、射干皆薄切之。芒硝、饴糖、阿胶皆须绞汤毕,纳汁中,更上火两、三沸,烊尽乃服之。
凡用麦门冬,皆微润抽去心。杏仁、桃仁,汤柔挞去皮。巴豆打破,剥其皮,刮去心,不尔,令人闷。石韦刮去毛。辛夷去毛及心。鬼箭削取羽皮。藜芦剔取根微炙。枳实去其瓤,亦炙之。椒去实于铛中微熬令汗出,则有势力。矾石于瓦上若铁物中,熬令沸,汁尽即止。
石皆以黄土泥包使燥,烧之半日,令熟而解散。犀角、羚羊角皆镑刮作屑。诸齿骨并炙捣碎之。皂荚去皮、子炙之。
凡汤并丸散,用天雄、附子、乌头、乌喙、侧子,皆 灰中炮令微坼,削去黑皮,乃称之。唯姜附汤及膏酒中生用,亦削皮乃称之,直理破作七八片。随其大小,但削除处黑尖处令尽。
凡汤酒丸散膏中,用半夏皆且完,用热汤洗去上滑,以手挪之皮释随剥去,更复易汤洗令滑尽。不尔,戟人咽喉。旧方云二十许过,今六、七过便足。亦可煮之,一、两沸一易水,如此三、四过,仍挪洗毕,便曝干;随其大小,破为细片,乃称之以入汤。若膏酒丸散,皆须曝燥,乃称之。
凡丸散用阿胶,皆先炙,使通体沸起,燥,乃可捣。有不沸处,更炙之。
凡丸中用蜡,皆烊投少蜜中,搅调以和药。若用熟艾,先细擘,合诸药捣,令散。不可筛者凡用蜜,皆先火煎,掠去其沫,令色微黄,则丸经久不坏。掠之多少,随蜜精粗。
凡丸散用巴豆、杏仁、桃仁、葶苈、胡麻诸有膏腻药,皆先熬黄黑,别捣令如膏,指(莫结切)视泯泯尔,乃以向成散;稍稍下臼中,合研捣,令消散,仍复都以轻疏绢筛度之,须尽,又纳臼中,根据法捣数百杵也。汤膏中用,亦有熬之者,虽生并捣破之。
凡用桂心、浓朴、杜仲、秦皮、木兰之辈,皆削去上虚软甲错处,取里有味者称之。茯苓、猪苓,削除黑皮;牡丹、巴戟天、远志、野葛等,皆槌破去心;紫菀洗去土皆毕,乃称之;薤白、葱白除青令尽;莽草、石南、茵芋、泽兰,皆剔取叶及嫩茎,去大枝;鬼臼、黄连,皆除根毛;蜀椒去闭口者及目熬之。
凡野狼毒、枳实、橘皮、半夏、麻黄、吴茱萸,皆欲得陈久者良。其余须精新也。
凡方云巴豆若干枚者,粒有大小,当先去心皮,乃称之,以一分准十六枚。附子、乌头若干枣有大小,三枚准一两。云干姜一累者,以重一两为正。
凡方云半夏一升者,洗毕称五两为正。蜀椒一升者,三两为正。吴茱萸一升者,五两为正。
菟丝子一升,九两为正。庵 子一升,四两为正。蛇床子一升,三两半为正。地肤子一升,四两为正。此其不同也。云某子一升者,其子各有虚实、轻重,不可通以秤准,皆取平升为正。
凡方云用桂一尺者,削去皮毕,重半两为正。甘草一尺者,重二两为正。云某草一束者,以
唐慎微
唐慎微,宋代著名医药学家。字审元。成都华阳人,一说蜀州晋原(今四川崇庆)人,后迁居成都。世业医,对医药造诣颇深。元祐(1086~1094)年间师事李端伯。治病多效,且不论贵贱,不避寒暑风雨,有召必往,或不取诊金,只求赠以名方秘录。经多年广采博辑,编成《经史证类备急本草》(简称《证类本草》)三十一卷,目录一卷。此书为集北宋以前本草学大成之作。尚书左丞蒲宗孟见其所著,欲奏一官,拒而不受。子二人及婿张宗说(字岩老)皆受其传授,为成都名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