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浦·春水
宋代:王沂孙
柳下碧粼粼,认曲尘乍生,色嫩如染。清溜满银塘,东风细、参差谷纹初遍。别君南浦,翠眉曾照波痕浅。再来涨绿迷旧处,添却残红几片。
葡萄过雨新痕,正拍拍轻鸥,翩翩小燕。帘影蘸楼阴,芳流去,应有泪珠千点。沧浪一舸,断魂重唱苹花怨。采香幽径鸳鸯睡,谁道湔裙人远。
译文与注释
译文:
柳树下的碧池非常清澈,发现新柳刚刚长出来,嫩绿的色泽如果染过一般。清澈的水填满了银塘,微弱的东风,吹的整个池塘泛起层层波纹。想起和你分别在南浦,你的影子曾照在这浅浅的春水里,再来的时候,水已经漫过了以前我们站的位置了,多出了几片凋零的红花。
碧绿的江水在经过雨水洗礼之后,再添新绿,那拍打着翅膀的鸥鸟,飞翔的小燕。帘影映照在水中,这春水中应该有女子的千点相思泪珠,随着水流远去。你乘船离去,留我在这里伤心地唱着蘋花怨。采蘋的路上,有鸳鸯再次歇卧,远去在外,谁能想念起家中湔裙之人。
《南浦·春水》鉴赏
【注释】:
王沂孙是一个特别善于状物的词人 。 在他的笔下 ,无论梅花 、春水、柳或落叶,都给人以清新的感受。
“柳下碧粼粼 ,认麴尘乍生,色嫩如染。”杨柳阴下,清碧波荡漾。麴尘 ,麴上所生一种菌 ,色嫩黄,和春水相似,嫩绿带黄,似乎是染成的一样。所以说春水范成大《谒金门》词 :“塘水碧,仍带麴尘颜色”,写春水的嫩绿。
“清溜满银塘,东风细 ,参差縠纹初遍。”梁简文帝《和武帝宴诗》中有 :“银塘泻清溜 。”縠是绉纱,蔡伸《醉落魄》:“波纹如縠,池塘雨后添新绿!”清水溢满池塘,徐徐的春风拂过,波纹如纱纹。
“别君南浦 ,翠眉曾照波痕浅”。南浦,这里是泛称。陆游《重游沈园》诗的“伤心桥下春波绿,曾是惊鸿,照影来 。”和此句写法相类回忆重点还是放在春水上。南浦送别,翠眉映波。下二句紧承昔游回忆:“再来涨绿迷旧处,添却残红几片。”重到却是春水满溢,水面上又添上几片落花。伊人已不见,前迹都成迷,只有流水落花,春光被辜负了。
上片思念离别的妻子 ,下片再展开眼前春水境界、春水画面 。“葡萄过雨新痕,正拍拍轻鸥,翩翩小燕”。春水像葡萄酒的色泽 ,加上水面轻鸥正拍打翅膀飞,还杂着翩翩乳燕 ,好一幅自然 ,优美的胜景。叶禁得曾有句:“葡萄涨绿,半空烟雨”,与此写法类同 。“帘影蘸楼阴”词人多喜欢用蘸字,意谓是小楼倒影,包括帘影象是浸蘸在池塘水里。看到水中楼帘倒影 ,词人心中泛起几许相思 。 所以接着说:“芳流去 ,应有泪珠千点。”这几句句有水,以水写相思。语意通,而字又不重。
“沧浪一舸,断魂重唱薠花怨。”“沧浪一舸”意为离人江上乘舟远行。“断魂重唱薠花怨 ”指令家中采薠人魂断的相思幽怨。这句是想象妻子在汀洲采薠重唱起相思怨词。
“ 采香幽泾鸳鸯睡 ”采薠的幽泾边鸳鸯成双睡卧,勾起妇人心事满腹无处诉 。“谁道湔裙人远”指旅外的人,有谁肯想着家中“ 湔裙 ”人在遥远的家乡。“湔裙”也是点出春水的。六朝唐宋风俗 ,三月三日在水中洗裙裳 ,作祓除 。“沧浪一舸 ”起到末尾 ,都是写想象中妻子对自己的望断秋水而不得见的幽怨。
自然景物和人们相伴相依,作为主体的人的感受不同,则景物有别。因此咏物中常以回忆中印象最深的生活情思衬映,才能写出自然景物的美的形象,不加阐明,其义自明。王沂孙的《南浦》咏春水,通过离情写春水就具备上述特点。
词一字不提春水,但句句贴切春水。不但直接为春水涂色 ,回忆处也都是春水画境 ,而且是有生活画、风俗画意味。
《南浦·春水》赏析
王沂孙是一个善于状物的词人,在他的笔下,无论梅花、春水、柳或落叶,都给人以清新的感受。
词之开篇,由“柳”字带起,点出“春水”。“柳下碧粼粼”,杨柳阴下,春水溶溶,绿波荡漾,清澈澄明。接下二句,“认曲尘乍生,色嫩如染。”由“粼粼”二字唤出,写水中杨柳之倒影。“曲尘”原是酒曲上所生一种菌,色嫩黄,用以比喻新柳之色,形象生动。吴文英《齐天乐·会江湖诸友泛湖》即有“曲尘忧沁伤心水”之句。上面三句,从静处着笔,言柳言水,色彩分明。“清溜满银塘,东风细、参差縠纹初遍。”二句转换角度,从动态落墨,再绘春水。梁简文帝《和武帝宴诗》中有:“银塘泻清溜。”上句即从此中化出,换“泻”为“满”,更显生动。清澈的水流注满银色池塘,徐徐春风温暖和煦,拂过水面,兴起波纹层层。着一“遍”字,言波纹之多之广。以上五句,描摹春水,写景如画,如在目前。
“别君南浦”以下至上片结句,词笔转入追忆,亦围绕“春水”而展开。“别君南浦,翠眉曾照波痕浅。”二句追溯昔日离别情事。当日南浦相送,与君别离,尚记得翠眉照影,映在清浅水波之中。“翠眉照影”,一语双关:一方面指人,取陆游《重游沈园》诗的“伤心桥下春波绿,曾是惊鸿,照影来。”三句之意,言闺中女子惜别形象,凝伫水边,目送舟行;另一方面是指杨柳,呼应开头,王沂孙的另一首词《醉落魄·小窗银烛》即有“垂杨学画蛾眉绿”之句。新柳之于女子,共此离别悲感,意境优美,迷离而深广。“再来涨绿迷旧处,添却残红几片。”二句紧承“别君”而来,推想闺中女子之相思。南浦一别,音容渺茫。春去春来,重新来到分别之地,眼见春水新涨,层波荡漾,昔日旧影难寻,前迹全迷,惟有几片落花,漂流在水上。闺中女子触景伤怀,一时之间生出许多哀伤与感叹,此处之绿水暗比相思,绵远而悠长。加以“残红几片”,词情摇曳生姿。
词的下片换头处笔势回转,仍写眼前春水,描绘出一幅清新鲜活的生动画面。“葡萄过雨新痕,正拍拍轻鸥,翩翩小燕”。春水像葡萄酒的色泽,加上水面轻鸥正拍打翅膀飞,还杂着翩翩乳燕,整幅画境自然活泼,满孕生机。“新”、“轻”、“小”三字,下得轻盈纤巧,富有灵性。“帘影”以下,词人复从对方着笔,点染相思情状,仍然紧扣“春水”主题。“帘影蘸楼阴”词人着一“蘸”字,暗示了春水之清澈。词中言“楼阴”、“帘影”映照水中,实则点出楼上闺中女子,故而言说:“芳流去,应有泪珠千点。”此二句与周邦彦《还京乐·禁烟近》词中有“任去远,中有万点相思泪”两句有异曲同工之妙,王词词意缠绵,周词则笔势奔放。这几句句句有水,以水写相思,语意通,而字又不显重复。
“沧浪一舸,断魂重唱薠花怨。”“沧浪一舸”遥应“别君南浦”,补写离别送行。江水苍茫,人随“断魂舟远去。“蘋花怨”即闺怨,着一“重”字,于言外传出女子望穿秋水的深情。“采香幽泾鸳鸯睡,谁道湔裙人远”末尾二句以女子怨怼之语作结,收束全词。采蘋之人失望日久,又目睹汀州幽泾中,鸳鸯在此歇息,成双成对,致使满腔愁情难以排解。进而女子心生埋怨:远行在外,有谁肯想着家中“湔裙”之人。“湔裙”也是点出春水的。“远”字明写空间之遥远,暗写彼此间阻之悲苦。“沧浪一舸”起到末尾,都是写想象中妻子对自己的望断秋水而不得见的幽怨。
全词一字不提春水,但句句贴切春水,写来不粘不脱,纵收联密,不但直接为春水涂色,回忆处也都是春水画境,而且是有生活画、风俗画意味。
王沂孙,字圣与,号碧山、中仙、玉笥山人。会稽(今浙江绍兴)人,年辈大约与张炎相仿,入元后曾任庆元路学正。有《花外集》,又名《碧山乐府》。